【序】
即使无法爱人,也能爱人偶。人是浮世幻影,人偶才是永恒的生物。
【一】
贤治偶尔会独自去处理委托,这样的时候不多,但也有过几次。每当他一个人拿着那顶有些旧的草帽、带着明亮的笑容出门之后,等到他回来,手中总会多些什么东西。
有时是附近的住户送给他的新鲜蔬菜,有时是警官先生在他回来前塞给他的小零食,也有时是总在附近的公园里优雅地踱着步子的猫咪。这样那样的东西,久而久之,我们也对此习以为常了。
但他今天带回侦探社的「东西」,切切实实地把我们都吓了一大跳。
“林太郎是大笨蛋!我才不要回去!”
双手叉腰站在堆满了文件的办公桌上,穿着红色小洋裙的金发女孩以一副居高临下地模样看着我们,介于孩童与少女间的娇俏嗓音,如同雨后落着露珠的玫瑰一般柔软动人,即使是任性的发脾气,也只让人觉得可爱。
“喂,太宰!”站在我身侧的国木田一把拽住了太宰的衣领,虽然他尽可能压低了音量,但这窃窃私语委实是不能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窃窃私语」,“这个女孩该不会是——”
“切——”像是漏了气的皮球般毫无干劲,太宰的语气里充满了嫌弃,“贤治君捡了个了不得的大麻烦回来啊。”
“月见山——没有橙汁了吗?”窝在自己的办公椅里,完全处于状况外的乱步倒了倒手里空空如也的杯子,然后将其哐的一声扣在了桌面上,“我想要橙汁——!”
“拜托了,谷崎。”随手将谷崎向大门的方向轻轻推了一下,我头疼地叹了口气,“弄杯橙汁回来……算了,弄两杯橙汁回来。”
昂贵的小皮鞋踩在了某份特务科送来的文件上,听见我改了口,女孩满意地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有些得意地仰着小脑袋,补充道,“还要蛋糕!”
谷崎看了看我的脸色,见我没有阻拦的意思,还是神色复杂地对女孩笑了笑,好脾气地应了下来,出门去楼下的咖啡厅了。
“这个……”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桌上的女孩,敦小声问国木田,“现在该怎么办?”
“是敌人的话,还是尽早消灭比较好。”镜花神色凝重地从袖间抽出了半截短刀。
“不不不。”我抵住了镜花的手肘,让她把刀推了回去,“不要冲动,小镜花。我们先问问她是怎么回事。”
推了推眼镜,国木田一脸严肃地附议了我的话,“确实如此。如果没处理好的话,也许事情会演变成与黑手党的开战,那样情况就会变得麻烦起来了,无论是修缮的支出还是……”
没人再理会他后面的碎碎念,所有人都默契地将视线集中在了桌上的女孩身上。
“那么,为什么你会在街头乱逛,然后被贤治带回侦探社了呢?”
“爱丽丝?”
【二】
“所以说我才不要回去!林太郎老是带着我去洋装店!今天跑出来之前,他都带着我去了二十三家洋装店了!我要吃甜品!才不要一直换裙子!”
愤愤不平地把碟子里的蛋糕一刀切成了两半,爱丽丝嗷呜一口咬下了叉子上的一大块蛋糕,微卷的金发随着她说话时的动作摆动着,像是落在她肩头的阳光一般柔顺而明亮。
“这个,算是离家出走吗?”敦僵硬地扭过头问我。
“嗯……也不能这么说?”我摸着下巴思考着,“她毕竟是森鸥外的异能生物体,虽然看起来和人类差不多,但是森鸥外应该随时都能把她召唤回去?「离家出走」这个词,怎么看都不太搭边吧。”
“果然还是处理掉吧。”镜花眼神一凛,再次抽出了短刀。
“不不不。”我再次轻轻地把她手里的刀推了回去,“虽然她是异能生物体,但是如果不会对我们构成威胁的话,还是和平解决比较好——怎么说也是「生物体」,不算是死物的。”
虽然有些不太情愿,但是镜花还是听话地收起了短刀,只是警惕地注视着爱丽丝的一举一动。
“这种事情,只要把她直接丢到外面的街上去不就好了。”趴在桌子上,太宰的神色里带着些厌恶,“港口黑手党的人自然会带她回去的。”
“但问题是她现在看起来不想回去。”我的视线扫过了正兴致满满地吃着蛋糕的女孩,心下庆幸幸好社长今天外出去了,不然事情没准会更麻烦,“这孩子的情绪和行动全都是按照森鸥外的设置来的吗?”
“对喔。”太宰微微眯起了眼,语气里带了些警告的意味,“生气也好,厌恶也好,可爱的外貌和举动也好,全部都是森先生事先设定好的——虽然看起来只是个小豆丁而已,但是凛酱也和她战斗过了,不是吗?”
“你才是「小豆丁」!”爱丽丝举起了手里的刀叉,像是在向太宰抗议,却又有些忌惮的不敢靠近,“竹竿!花心大萝卜!青花鱼!”
“噫——”太宰朝她做了个龇牙咧嘴的鬼脸,仿佛是个在恐吓小孩子的大人,“果然还是直接把她从窗口丢下去吧,反正我记得她也会飞。”
“白痴!如果让她在侦探社的窗口外飞的话,会引起路人围观的!”国木田狠狠地敲了一下太宰的脑袋,“还是联系港口黑手党,约定地方把她送回去比较稳妥。”
“噫——”爱丽丝立刻朝国木田做了个太宰同款的鬼脸,嘴角还沾着点甜腻的奶油,模样滑稽又有些可爱,“我才不要回去,四眼西装!”
木然地拿起了叉子从乱步的碟子里叉走了一小块蛋糕,我冷漠地看着他们三人(?)再次因为互看不顺眼而掐起了架。
【三】
“好了好了,别动,就差一点点了。”
一手抚起了女孩的刘海,我拿着自己最贵的那支口红,忍痛在女孩的额角勾勒出了一幅复杂的术式。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保持着微仰的姿势难受,还是额角被口红划过的触感不舒服,爱丽丝每隔几秒就要偷偷摸摸动几下,皱着张小脸盯着我。
“用口红画的,真的能起作用吗?”面前一字摆开了一连串各式的口红,直美一边在手上试色,一边还是有些担心地问我,“如果被蹭掉了一点点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