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又像只是在自言自语,说服着自己。
“你说得对,我只是又被陀思骗了。”
“……那不会是我的‘家’。”
我想了想,对他说道:“但是我觉得……赌场里的那些人,他们都对你挺好的。”
我想到了对他十分恭敬的那位荷官,又想到了他手边摆着的他喜欢的曲奇,还想到了在第一眼见到他时,那瞬间安静下来的大厅,和所有人敬仰钦慕的目光。
那不会是简简单单的“书页影响”所能决定的,虽然只不过是短短一个星期,但西格玛确实在那座赌场里留下了些什么,那座赌场也给西格玛带去了些什么。
“就算那只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写下的骗局,你想要的话,我也可以把它变成是真的。”
我语气笃定地对他说道,底气十足。
“他会骗你,但是我不会。”
只是区区一座赌场而已,虽然我自己也说过这个地方的存在很不合理,但那也只不过是不合人类的“理”而已,对于妖怪而言,这没有什么不合理的,我完全可以用妖怪的方式,让风生把它变得“合理”。
但是西格玛却摇了摇头,他抬起脸看着我,眉眼温柔的就像是春夜里拂过池水的晚风。
“虚假的就只是虚假的而已。”他说到这,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轻轻笑了一下,“……其实我最开始的时候,是想把赌场作为礼物送给你的。但是现在想想,这样的地方大概也只会给你带来麻烦。”
“什么?”我偷偷乱摸他的头发的手一顿。
西格玛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低头抬手解开了马甲的扣子,又解开了衬衣的纽扣,从怀里的贴身里衣缝着的内衬袋中取出了一张折起细纸条。
那是一张看起来很普通的白色纸条,只有大约一指宽,被折叠了两次,大约是因为被收纳的很小心,因此并没有揉皱或是破损的痕迹,平整的就像是一张洁白的新纸刚裁下不久的纸条。
“我是在大约三年前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西格玛又一次开口了,语气平静而轻柔,就像是在讲着一个睡前的童话故事,“在我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我所看见的,并非是父母,而是一张车票,车票上写着的是一个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任何地方的站台……”
西格玛将他在诞生后所遇到的一切告诉了我。
孤身一人出现在一片沙漠之中,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来自何处,脑海中的记忆只有一片空白,这样在沙漠里流浪了数日,遇到过人贩子、也遇到过走私军火的商团,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人。
因为有着一个很适合犯罪的异能,能够和触碰到的人交换彼此脑中对方最想知道的事情,所以就被恶人们胁迫着参与犯罪,费尽心思从一个地方逃走,却又很快便会落入另一伙恶人手中。
穷凶极恶的恶徒们从他身上榨取掉所有的利用价值后,又会因为他使用异能时知道了太多的机密,而想要动手把他杀掉,免得情报泄露。
这样的事循环往复,一次次地发生,空白的记忆一点点被增加,但却尽是一片混沌晦暗的污浊。他的人生诞生于“无”,走向的也只有一片黑暗的未来。
而最后,他遇见的“恶徒”,是一个身形瘦弱、披着厚厚棉披风、戴着毛毡帽的俄罗斯青年。
那个青年用一句话,蛊惑了自诞生起就永远在流浪和逃亡的西格玛。
他对他说:
“——你、”
“想要一个家吗?”
“他告诉了我,我是从「书」中诞生的。没有过去,从无到有,就像是小说写到半途才突然出现的一个角色。”西格玛捻着手里的纸条,轻柔温润的嗓音缓缓地说道,“而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和我一样的存在。”
“那个人本不该诞生,但却诞生了。”
“那个人本早就该死去,但却因为书的力量而存在于世。”
“那个人和我相似却并不相同,因为她有着双亲、有着友人、有着喜欢和厌恶的人,还有着二十一年的过去,就像是一个真正的「人类」。”
“但她却并不能真正称得上是一个「人类」,因为她的二十一年人生,都是她的父亲从这个世界规则的漏洞之中,所偷来的。”
“而我是唯一拥有修正这个「漏洞」力量的人,因为我和她一样,都是因为书的力量,才诞生于这个世界的。”
西格玛将手里的纸条递给了我,铅灰色的眼眸中闪烁着莹润的光芒。
“那个和我一样,本不该出现于这个世界上的人——”
“就是你。”
我的指尖轻轻晃动着,想要接过他手中的那张纸条,却又不知为什么,有些不敢去触碰,好像只要我打开了那张纸条,就会有什么事情要改变了。
只有一指宽的纸条——这让我想起了另一张「纸」。
那张在我的“双亲”遗物中的、曾在十多年前的一个雪天被人提起的白纸,那张白纸上有着一道折痕,一道在中间,却稍微偏下了些许的折痕。
如果把西格玛手中的这张纸条拼接上去,那道折痕,是不是就是在正中的位置了呢?
我最终还是抓住了这张西格玛指腹上躺着的纸条。
我展开了纸条。
纸条上写着一句话,是用黑色的钢笔墨写的,字迹不知为什么显得有些稚嫩,一笔一画,漂亮又整齐,却有些颤抖的痕迹。
【月见山凛一健康平安地诞生在了这个世界上。】
一道有些歪歪扭扭的蓝色水笔线条在这句话上划过了长长的一横,像是在把这句从纸上划掉。
“这条线是我画的。”西格玛抿了抿嘴,“陀思让我还要在背面写上【月见山凛一不曾诞生于世】……我不想写,所以只把正面的字划掉,就把这张纸偷偷藏起来了。”
“为什么不写?”我垂着脸,看着纸上的这一行字,轻声问他。
“……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了,陀思妥耶夫斯基不可能给我一个‘家’的,胁迫我犯罪的恶徒们的话是不可信的,陀思也只是比他们更加凶恶的恶徒而已,在利用完我之后,他也迟早会杀了我。”西格玛伸出手,纤细的指尖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