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军方内部的人,只要他起疑了,从内部查想必能够查出不少东西。
我等了一会儿,也没有等到乱步的回答,心里的那点烦躁还是没尽数消去,我不太想喊他的名字叫他,于是用脚踢了他一下。
他还是没有答话,连触碰我头发的动作似乎都停了下来,我还想要再踢他一下,脖间忽然传来了微痒的摩挲,脖子是最为脆弱敏|感的部位,薄薄的一层皮肤下是涌动着滚烫鲜血的大动脉和维系呼吸的气管,我的肌肤几乎是在瞬间颤栗,脊背的肌肉如同弓弦紧绷,左手下意识地就要向身后袭去。
但只是在下一秒,我几乎已经进入攻击状态的身体就立刻放松了下来。
那是乱步的手。
他小心地抚摸着我的脖颈,极轻的动作只在我的脖间留下轻微的痒意,指尖抚过我的脖颈,又轻轻地触碰过耳后的肌肤,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屏住了呼吸半晌,才忽然意识到他似乎是在触碰我身上那些显眼突兀的愈痕。
我的身体倏地僵硬,几乎是下意识地,我扭头将脸埋进了被褥里。
“……是谁?”我嗓音干涩地开口,只想要把他的注意力赶紧移到其他的地方去,让他别再看我了。
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说道:“社长说,福地樱痴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为信任的男人。”
我一愣,一时连乱步的触碰也没有在意。
福地樱痴……本名福地源一郎,也就是猎犬的首领,战功累累的世界级英雄人物。
末广铁肠是猎犬的最强战力,这是仅以个人身体素质而言的论断,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能打得过福地樱痴。这并不是矛盾的说法,譬如说,若这两人不依靠任何外力和异能,那么胜者就会是末广铁肠,但若是加上那些所谓的“外力”,便以猎犬成员末广铁肠和猎犬队长福地樱痴,这二者来较量,那么胜者必然是福地樱痴。
因为福地樱痴的手中,有着世界级特殊异能武器——「御神刀」,一柄可以突破时空界限的神剑。
而福地樱痴本人,又拥有着超级异能者级别的特殊异能——「镜狮子」,一个可以将所持武器强化百倍的辅助系异能。
二者叠加在一起,所呈现出的远不只是“1+1>2”这种程度的增强结果。
除此之外,福地樱痴自身的剑技也非同寻常,他是社长的发小,二人师出同门,武艺相当,都是久经沙场的顶级剑士,即使没有异能神剑傍身,也能力挑绝大多数的异能者。
“社长让我去信任他。”
乱步的嗓音在我的身后响起,低沉却依然透亮,咬字清晰的像是弹珠哐当脆响滚落在地。
我甚至没有意识到他是什么时候拉近了我们间的距离,他几乎是贴在我的身后,话语间的吐息尽数落在了我的耳畔,他依然不习惯这样的接触,我的后背能感觉到他有些僵硬的身躯,但他还是努力靠近我,动作生疏地伸出手在被子里寻找我的手腕,握住了我的手。
“我相信社长的话,但我不相信那个酒鬼大叔。”他好像是因此有些郁闷,我不转头去看他,都能想象得出他不乐意地微微噘嘴的神情,“但是社长又让我相信他。”
我忍住转身去抱一抱他的想法,攥着手里的眼镜,有点后悔刚才一时冲动就把风生的幻术消掉了,我自己又不擅长这个,想要再填补回去都不行,只能等风生回来再去找他。
“……那就相信社长。”我尽力让他的注意力放在正事上,“如果社长说福地是可以信任的,那就信任他。”
我只要知道「神威」是谁就足够了。
“福·地·樱·痴·绝·不·会·是·神·威。”
我冷静地说道。
乱步没有应声,他显然是意识到了我想要做什么,但却什么都没说,只隔着袖子,轻轻碰了碰我的左臂,却又不敢多碰,只能又去握我的手,从手腕到指尖,仔仔细细又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摩挲着。
屋里安静了下来。我背对着乱步,就好像是蜷缩在他的怀里,后背几乎能感受到他胸口心脏的跳动,但他却并没有抱住我,他只是悄悄地握住了我的一只手。
我渐渐地觉得有些困倦,攥着眼镜的手也慢慢地松了,分明也还不是很晚,大脑却已经升起了睡意。
狭小的床铺晃了晃,我隐约感觉到身后的乱步撑起了身,本来已经快要陷入沉睡的意识在一瞬间清醒了起来,我下意识地就想要把脸埋进朝更里侧,扯起被子挡住自己的脸,但是在握着眼镜的手将床单攥皱的那一刻,我忽然又不想动了。
我闭着眼,一动不动地躺着,像是睡着了一样,但我知道,我垂下的眼睫在颤抖,我的眉心紧紧地皱在一起,我的嘴唇被咬的泛白,我的呼吸也断断续续,全然不像是睡着的人一样悠长绵延。
床头微弱的灯光被人影挡住了,透过薄薄眼皮落在视网膜上的光暗下去了许多,我几乎能感觉到那道落在我脸上的目光,像是羽毛一样轻,又像是刀子一样,好像要刺在我的身上。
但是没有刀子落在了我的身上。
只有安静的、生涩的吻,很轻很轻的落在了我的脸上,落在了那些丑陋的、骇人的伤痕上。
我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安眠的一个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