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一道声音响起,“那可不见得呀!那可是连榫卯结构都不能用的,还没有任何支撑,世上应该没这样的桥吧!不然宫里完全可以请那些会造桥的匠人去嘛!”
这个说法一出来,大家再次陷入激烈的讨论中。
村长抬起手,示意有话要说,全场立即安静。
“你们不要考虑请教任何人了,我们已经……已经出不去了。”
出不去?出不去是什么个意思?
“他们说,在旨意到达之后,我们木客村的所有人都不能离开,直到我们派出的人到宫里把桥建好。也就是说,你们想去请教任何人,都不可能了。”
这一次老村长说完之后,没有引起激烈的讨论,因为所有人都傻眼了。大家都不傻,他们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徐元良此时说道:“村长,旨意里有没有提到如果我们做不到,有什么后果?”
这个问题一出来,全场的空气仿佛凝固的一般,静悄悄的落针可闻,大家连呼吸都很轻。
“唉!我本来是不想说的,怕弄得大家寝食难安人心惶惶,罢了,你们也该知道的。”老村长看了看略微阴沉的天空良久才缓缓说道:“能做得到,每家每户赏黄金十两,全村免除税赋十年,进宫修建者可领职司。”
听到这里,在场所有人都露出一丝欣喜之色,这样的赏赐对于他们来说是非常不错的了,简直就是想都不敢想的呀!
可是老村长并没有说完,“若是无法完成,我们这木客村便要从这世间消失了……”
什么!
老村长这句话宛如晴天霹雳,把在场的人全都打入了冰窟窿。
“村长……”还有些人不敢相信,想要问清楚。
老村长闭起了双目,不需要再问了,这表情已经给了他们答案。
“村长,陛下究竟是什么原因要下这样的一道旨意?”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
其实这个问题不一定有答案,至少那些大人物不见得会告诉木客村的这些平民,不过这次来宣旨的就是带兵在外边路口把守的军官头子,此人也是穷苦孩子出身,对木客村遭此大难心怀同情,于是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村长。
大皇子是个病秧子,去年给病死了,剩下的皇子中唯有二、三、四三名成年皇子,所以老皇帝需要在其中挑选一人成为皇储。
争皇位这种烂俗的戏码不出意外的在三位皇子之间上演,其中三皇子棋高一着,借用木客村定制的一个木匣子设计除掉了老二。老皇帝又失一子悲痛不已,但老三这事干得干净,没留下丝毫把柄,就连老皇帝也拿不出证据,况且他也并不想再失一子,于是只能转移愤怒,将二皇子的死迁怒到制作木匣子的匠人身上。即便贵为天子,也不能毫无缘由屠灭一条村子,好歹得有个罪名,于是有人给皇帝献计,让木客村建造一条不用钉子不用榫卯的桥。这种技术据说在千年前是存在的,只是后来失传了,既然技术已失传,那么这些木客村的匠人只有死路一条。他们甚至煞费苦心挖到了春香死鬼丈夫的线索,得知这是个木客村出来的匠人,于是编排成了就是此人宣称木客村有这项技术,这样木客村欺君罔上的罪名也就顺理成章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木客村听不到一声欢笑,愁云惨淡的气氛笼罩着每一个村民。不是他们不想努力完成旨意,而是根本无从着力。若他们本身就是建造桥梁的行家,那还可以群策群力大家讨论讨论,多做些尝试什么的,但隔行如隔山,就是给他们用钉子,也不见得能造出一座能够行人走车的桥来。
半个月过去,村外守着的官兵送回来了第五具尸体,这不是畏死而逃的村民,而是自告奋勇想跑出去寻求造桥工艺的勇士,只是他们不过都是普通人,根本不可能闯出去。
将怀里抱着的小墩子放到床上,盖上被子,徐元良轻轻走出了屋子。
春香就这么呆呆的站在院门处看着远方,未发一言。她或许是全村心里最苦的一人了。据村长所说,连孩童也不能在不久之后到来的劫难中活命。她在即将迎来新生活的时刻突坠万劫不复的深渊的同时,甚至还要承受是自己的亡夫为村子带来灭顶之灾的负担,这不是一个妇人能够承受之重。虽然大家都清楚事情与其亡夫无关,但毕竟牵扯其中,春香心中滋味可想而知。
“我出去转转……”走出院门时,徐元良轻轻说了一句。
春香看着这个男人渐渐离去的背影,眼中再次出现了泪水。
徐元良独自来到了后山,山的后边就是悬崖,所以并没有官兵把守。他这些天时常来到这里,只是为了能够更清净的想想办法。跟他一样还在挣扎的人不是没有,这一点从村子里偶尔响起的干木工活才有的声响就能得知一二。
这些天,徐元良用几十根如毛笔般长短粗细的木条做了无数次的尝试,可是一无所获,圣旨中所描述的桥对于他来说就如一座仙桥,他这个凡人根本不可能触碰得到。
“你这也算是桥?”一个声音打断了陷入沉思中的思绪,徐元良举头望去,看到的是一个邋邋遢遢衣着褴褛,手中还拿着个酒壶的高瘦老头。这老头最为显眼的特点是头顶上的一头红发,让人过目难忘。
徐元良心中诧异不已,这老头显然就不是木客村的人,如今村子已经被封闭,不可能有人进得来,那么这个陌生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老人家,请问……”
徐元良话没能说完,老头儿将手中的酒壶扔了过来,“喝一口!”
“啊?”徐元良本能接住酒壶,迷茫的看向老头。
“我叫你喝一口,没听见?”老头儿的语气颇为严厉,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徐元良也就是个老老实实的年轻木匠,在老者威严的呼喝下,没多说什么立即喝了一口。
这一口酒下肚,他立即感到全身热辣辣的,然后就是遍及全身的撕裂痛感。这种前所未有的痛楚使得徐元良不停的在地上打滚,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老头儿会用毒酒谋害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以为自己必死的徐元良感到疼痛渐渐消失了,他缓缓站起身,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然后瞪着双目怒视老者:“你给我喝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