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棺的人吓得惶恐不已,尖叫着落荒而逃。
电闪雷鸣、狂风呼啸,昏暗的月光卷着红杉树残败的落叶起伏,在陡峭的石壁上投下可怖的阴影。
身穿黄色道袍的道士手持摇铃,独独一人站在刺骨的寒风中。
他身姿挺拔、目光如炬,一动不动地盯着棺材中打架的两只“小鬼”,似未曾有任何惧意。
然,那黄色的道袍下方隐隐有湿润的水渍,正顺着裤腿往下。
苏霓儿终于品出了一丝不对劲。
没了棺材盖,她彻底看清周遭的一切。
这是一处僻静的山林小道,她和陆卫青在棺材里。
刚才那些被吓走的“鬼”似乎很怕他们,嚷嚷着“诈尸”了;而棺材边上,她和陆卫青扭打在一块的影子清晰可见。
......鬼也有影子的么?
她总觉得此地甚是熟悉,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究竟是哪儿。
不过,这些都不紧要,紧要的是她和陆卫青正在打架呢!
打架拼的是气势和不服输的干劲,甭管打不打得赢、甭管会不会受伤,卷起袖子往死里揍,对方再厉害也弱了三分。
陆卫青被她扯住头发,疼得龇牙咧嘴;苏霓儿亦不好过,脖子都快扭断了。可两人谁也不松手、谁也不退缩。
苏霓儿冷笑:“旁人可瞧见你打我了,等会儿在阎王爷面前,你可别耍赖。”
陆卫青:“恶人先告状,是你先动的手。”
苏霓儿:“是你先惹我的!”
......
“够了!”道士沉声吼道,从腰间拔出一根桃木剑,“两只厉鬼切莫嚣张,速速躺回棺材里,否则我立刻收了你们,替天行道!”
道士当即咬破手指、挤出殷红的鲜血,快速在黄纸符上写着什么。
听说冤魂被收后入不了轮回,苏霓儿倒不是怕,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没必要栽在一个道士手里。她尝试着和陆卫青商量。
“......要不,我们先歇会儿?等搞定这个道士了,再接着打?”
陆卫青恰有此意。
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鬼”,正好,趁着没什么人把守,赶紧逃。
“你说话算话?”
“自然!我是不讲武德的人么?”
陆卫青眸光微暗,片刻的思量后,清冷的声线软了几分。
“那行,我数一二三,我们同时松手。一,二,三......你个卑劣的小人!你出尔反尔!”
“兵不厌诈呀!”
苏霓儿趁着陆卫青松手,反将他压在棺材里,掐住他的脖子,神色颇为得意,笑道,“你从前教我的,你忘了?”
陆卫青身子一僵,恍然看着欺在他身上的小丫头。
雷声轰鸣,惨白的闪电下,被他揪过的头发乱糟糟的,露出一张过分清瘦的脸蛋儿。她上挑的眉眼一点也不可爱,那双明亮的眸子却异常的耀眼。
他仿若曾在哪见过,怔住,一时间忘记推开她。
狂风中,道士念着口诀、手持桃木剑朝苏霓儿刺来。
陆卫青来不及思考,毫不费劲地翻身,本能地将苏霓儿护在身下。
那把沾了狗血的桃木剑,准确地刺中陆卫青的后背。
——“你?”
苏霓儿没想到陆卫青会替她挡下这一剑,亦没想到他动作这般利索,方才记起他先前说的那句“让着你”并非漂亮话,而是事实。
他双臂撑在她两侧,挡住她面前本就不甚明亮的光。透过他白净额间的碎发,她看见道士手里断了的半截桃木剑,以及对方诧异的目光。
所谓桃木剑,是道教用来辟邪镇宅的法器,取自天然桃木,能杀恶鬼、诛妖孽,对于凡胎□□......委实没什么震慑力,无异于一截破木棍。
那破木棍打在陆卫青身上,仅让他微微蹙眉,闷哼一声而已。
苏霓儿没细想为何桃木剑对陆卫青没用,她被道士的行径伤到了。
既然那道士敢“收拾”陆卫青,那下一个遭殃的就是她了。
还等什么?还手呀!
许是人在气头上,力气特别大。
苏霓儿一把推开陆卫青,扑向道士,一爪子下去,挠得对方花了脸,丢了桃木剑凄凄惨叫。
苏霓儿手脚并用缠在道士身上,像个小野猫似的,打不过就挠,挠累了就咬,硬生生将一个大汉扑在地上,立不起来。
“你吃饱了撑的?非得和我们作对?活该被揍!”
陆卫青被苏霓儿推得踉跄,险些没扶稳摔着,也不知这丫头哪来的蛮横劲。
得了自由,他没急着逃离现场,而是勘察地形。
这条山林小道甚是崎岖,一面是褐色的石壁,一面是陡峭的悬崖,悬崖下是荒芜的乱葬岗。若是不甚掉下去,估计半条命就没了。
下山的路只有一条。
山路的尽头,几十人举着火把来势汹汹,是逃散的抬棺人引来的救兵。
他们声势浩荡,嚷嚷着得想办法把两只“小鬼”安葬了,实在不行,就一把火烧了,总归不能留着祸害人。
陆卫青凝神思考,下山的路是去不得了。
月色越来越黑,愁云压得越来越低,暴风雨即将来临。
陆卫青看向黑漆漆的密林深处,心中主意已定。
地上,道士被苏霓儿压着,满脸的指甲血印。
陆卫青按住苏霓儿扑腾的手,“别打了,我们走。”
苏霓儿侧头,暂且停下,甩了甩手,喘了一大口粗气。
她这小胳膊小腿的,没打几下就酸软了,不得劲。
“不急,臭道士还没求饶,应是不服,且等我把他打服了。”
嫁衣的袖摆宽大,费事,苏霓儿动手的时候不方便,索性卷起袖摆,朝着道士的心口就是一拳。
“错了吗?以后还多管闲事不?”
苏霓儿自认使了大力气,可对于一个成年男子而言,那点力气不算啥。道士唾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