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摆着一张定制的书桌。纯橡木的,硕大笨重,抽屉有十来个。里面满满的都是他获得的荣誉证书奖章奖状之类的。以前他还翻翻看看,现在不知是年龄大的缘故还是看淡了,坐在这里,以前的成就感荡然无存。有得有失,不能什么都是拔尖的,看他在暮思云这里不就现出了短板。
李可茹今天给他看了一张照片,暮思云和一个男的在合奏,抓拍的是两人相视一笑的瞬间。李可茹说男的叫司连城。张行东反而平静了,不动声色地等李可茹继续。李可茹半真半假半吞半吐地说,照片中的男生是她公司员工的一个亲戚,上班看手机的时候,她无意间看到了这张照片,见上面有暮思云,就留了心。听说他们是男女朋友关系。女方父亲介绍的。看穿的衣服,大概就是你住院那个时候吧,还别说,这俊男美女,年龄相当,沉浸在音乐里还真是那么回事。
张行东笑,开局一张照片,故事全靠编。男的叫司连城,思云的同学,我们通过电话,他放假了还来这里玩呢,都约好了。
李可茹大笑,我说,不至于呢,你是军人,嫂子知道其中的轻重。
面对李可茹的大说大笑,张行东说,要不说,还是你对我的事上心,哥谢你啦。
先撇开司连城不说,他和暮思云的年龄差距,当初认为这不算个问题,现在看来,这还真是个问题。那天小米来家里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暮思云这个年龄还带着孩子气呢,和小米说话,她们那个年龄流行的词语蹦出来,他就不懂了。他试图理解暮思云这个年龄人的思维,但怎么换角度想也不得其门:他想不出暮思云为什么不高兴?即使收到礼物也只高兴了一会儿。什么原因呢?那个叫卡什么的?还男神?张行东念叨着上网搜了起来。
暮思云想家,想家里的人,自然是秦无畏承担了这思念。大半夜的被吵醒,他清了清嗓子,尽量温柔地问:“怎么了思云?”
“我想你了。”暮思云说。
秦无畏笑了,也清醒了。两人闲聊一会儿,秦无畏仍没有抓住重点。张行东用错了方法,车房什么的,物质方面动摇不了暮思云。他诱问道:“张行东在做呢?”
“在书房忙的吧。”暮思云叹口气,“哥,我真想你了,想回去看看你。”
秦无畏听得皱起了眉:居然想回来了!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呀?
“有时间吗?要不,我去接你?”
暮思云又叹口气:“我就说说,想想。”
“该回就回,想回就回,别委屈了自己。”秦无畏说了,那边没声音了,看看手机还在通话中,他喊了声思云,又屏息听了听,没听到什么。过了一会儿,暮思云沙哑的声音传来:“困了,挂了啊。”那声音明显带着哭腔。
第二天暮思云去学校的时候,眼睛还是红肿的,她找了墨镜戴上。张行东不乐意了:“这是怕人认出来?”本来是牵她的手,瞬间改为搂肩了。暮思云挣几下,他一身军装,本就醒目,现在又是逆着人群,明目张胆勾肩搭背。侧目的人越来越多了。
“校园里注意一下影响。”
“你们校规规定不可以搂自己媳妇吗?”他故意提高音量。
暮思云气得脸都红了:“张行东,你松开我!”
张行东松开了,暮思云气鼓鼓地走了。张行东几步跟上,抓住她的手:“媳妇,等我一等,我腿疼。”
暮思云甩不掉他的手,脚步也慢了。张行东绷不住上扬的嘴角,怕被她看到,扭头看向别处。
“你上次怎么不和爸妈一起来?”
“我怕别人误会我是你哥。”
暮思云笑了,这给了她灵感,遇到认识的人打招呼的时候,她就说张行东是她哥。路楠楠说一听张行东只是她哥哥,看他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张行东说:“结婚前就喊我哥,结婚后改不掉了,也就叫着吧。”说着还捏了捏暮思云的手,斜她一眼。暮思云调皮笑着,推张行东离开:“我送到了,你走吧。”
张行东晃她:“你不送送我?”
路楠楠牙酸似的笑着躲开了。张行东趁没人拥着她在她额上啄了几下,又细细叮嘱了很多注意事项。她一心二用,边听边想,为什么在家乡的学校里,独自一人那么久,没有这种怅然若失无着无落的感觉。张行东还在说着什么,她突然抱住他,抵住他胸口。张行东停住了,迟疑一秒,拍了拍她的后背:“舍不得我走了?”
暮思云含糊地嗯了一声,蹭了蹭他的肩窝,又推他,张行东反而拥紧:“我忙完来接你。”
暮思云没有出声,他曾这样许诺过,但食言了。
从分别后,暮思云陷入心神不宁无法自拔。路楠楠说她像没了魂。张行东就在这时候来了封信,里面是一张卡普松演奏会的门票的凭据。暮思云捂住嘴,笑声在喉咙里响起来。
她雀跃地跟周教授请假,周教授说机会难得并嘱咐她认真听,回来给她说说心得。
暮思云边订机票边收拾行囊直奔机场,到登机的时候,暮思云才想起来得给张行东说一声,文字结尾她又加了一个亲亲的卡通图。他没有回复,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她有过独自外出的经验,一切都还算顺利。即使有孤单落寞的感觉,也被即将亲眼见到卡神亲耳听到卡神的声音而激动得忘乎所以了。演奏会结束,她跟着人群出来,三三两两的人,只她自己形单影只,她突然就明白了,她的怅然若失是喜悦无人分享。预定的酒店房间在高层,暮思云打开窗户吹风,楼下的喧嚣隐约传上来,流动的五彩灯光璀璨耀眼,繁华热闹又是别样风景。暮思云先给张行东发个信息探探路,果真又没回。那就是在忙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手机响了。张行东来电。“吵醒你了吧?听过了?怎么样?”
暮思云翻了个身,带着刚醒的慵懒和他絮絮说着。
张行东问:“什么时候回来?”
“过两天吧,我想买几身演出服,再添点护肤品。你需要什么?”他投之以桃,她要报之以李。
张行东笑了,居然想到他了。“什么都不需要,配置的有。”
暮思云想了一会儿:“手表呢?”
“这个不违规,但很少用到,我们有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