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中,寿辰宴还未结束,云州各府尊贵体面的妇人小姐们正在向陆老夫人敬酒问安。
陆老夫人年事已高,身子早已不复健朗,堪堪打起精神,说笑着与众人寒暄。
不过,姜青若的神思不属,失落难掩,还不能逃离这里。
她不知是怎样向陆老夫人祝了寿,只记得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煞白的脸色倒是惹得陆老夫人关切不已。
生怕多说一句话便会隐藏不住心事,姜青若只好早点宴席,到另一处高阁中躲清静。
但是,在这里,居高临下,一眼便可以看见偏厅中陆良埕青竹般修长清隽的身影。
越看越失落,索性早点离开陆府。
姜青若闷闷不乐地坐回了自家的马车上。
继母黄氏还未回来,等了不知多久,她犹立在不远处,端着一张溢满盈盈笑意的脸,与钱府的钱夫人套近乎。
钱府家财万贯,在京都富有人脉,是云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不知黄氏恭维了几句什么,钱夫人笑着招招手,示意黄氏附耳来听。
“祥宁行宫已然修好,皇上不久就会到此巡视。我听京都那边的亲戚说,皇上身边的红人李公公会先行前来,此行有两个目的,一来要从民间搜集象征祥瑞的珍宝,用于祭拜落云山的凤凰神鸟,二来为皇上选取美人侍奉,充实后宫。这两件,可都是我们云州难得的机缘......”
这消息着实意外,黄氏惊异片刻,不无遗憾道:“皇上圣临此地,当真是云州百姓之福。不过姜府只是一介商户,怕是无缘沐得皇恩。”
钱夫人神秘地一笑,低声道:“谁人不知姜家也是云州城排得上名号的富商,不过,钱财再多,没有权势,总归差了点什么。若想你家夫君更进一步,万不可错失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听说那虞家,早已开始去找人打点......”
黄氏得此点拨,顿时心动不已。两人低声交谈颇久,直到日头西斜,黄氏才登上了回府的马车。
姜青若蔫头耷脑地靠着车壁,看到黄氏上车,勉强打起精神唤了声‘母亲’,只是一开口,嗓音便带了些沙哑的哭腔。
不过,不想被继母察觉到异常,说完话便她转首过去,一言不发地盯着窗牖,没再开口。
长女脸色不妙,抿唇不言,伤心失落难言,黄氏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突地浮现出方才陆良埕神思不安的模样。
这一切的源头,想必与陆良埕的未婚妻白姑娘有关。
亏她还曾想过,将这长女嫁与陆家,还算是一门有利姜家的姻缘。
耍小聪明拒了刘三郎的提亲,自己也并没觅得良婿,说到底,还是个不中用的。
黄氏讥讽地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自己衣襟,淡声吩咐:“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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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天色已暗,自打小姐从陆府回来,便一动不动地僵在卧榻上,连晚膳也未曾用一口。
难道是小姐今日赴宴,身体乏累?
香荷从小厨房出来,端着姜青若平日爱喝的红豆粥,想将人喊起来,好歹用两口粥饭垫垫肚子。
廊下挂着灯笼,光线晦暗不明,香荷走了几步,才发现院们处站着二小姐姜璇。
姜璇今年十二岁,还未到及笄之年,与三小姐姜娴是同样的年岁。不过,二小姐没有托生在继室黄氏的肚子里,她的娘是姜老爷的妾室,据说生她时因难产而死,连姜府都没来得及踏进。
上次姜青若翻墙出府,香荷生怕被人发现端倪,一直守在院子内,期间只有二小姐来过一次,不知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反正她离开后没多久,老爷与夫人便到院子里来找小姐。
事情怎么会那么巧合?香荷曾疑心她去告了密。
后来,香荷跟小姐提过这事,但小姐觉得二小姐平日里胆子极小,连说话都像蚊子哼哼似的,不会做这样的事,这事便不了了之。
不过,再见到二小姐,香荷便留了个心眼。
她将粥递给廊檐下候着的丫头,转身迈下台阶,向二小姐福了福身。
院子内寂静,正房内光亮微弱,又没听到长姐与丫头嬉闹的声音,姜璇小声问:“姐姐已经睡下了吗?”
香荷点了点头:“大小姐今日乏累,现在还歇着......二小姐可是有什么事?”
“我今日做了些桃花糕,第一次做,味道尚可,送给姐姐尝尝鲜。”说着,姜璇命丫头将糕点递给香荷。
丫头忙道:“我们二小姐为了做这些桃花糕,连手指头都烫了好几个泡呢!”
香荷接过糕点,淡淡地说:“那我替大小姐收下。”
姜璇收回望向正房的视线,轻声道:“既然姐姐已经歇息,我就不打扰了。等改日有空,再来与姐姐说话。”
香荷面无表情地颔首:“那我送送二小姐。”
刚走出几步,姜璇突然停下,她微微叹了口气,自责道:“香荷,其实我心里有愧,这糕点是给姐姐道歉用的,希望姐姐能原谅我的过失。”
香荷一愣,下意识睁大眸子,故作疑惑地问:“这是什么话......二小姐有什么过失?”
“姐姐出府那日,我曾来找过她,其实我并不知晓姐姐不在府中,还以为如你所说,姐姐在歇息,”姜璇柔柔咳了声,低声道,“只是我出了院子,没想到遇到了继母。她问起来,我才说姐姐身子不适......”
竟是黄夫人发现了端倪?香荷转念一想,也对,小姐平日里哪有身子不适嗜睡一天的时候,夫人心思玲珑,察觉也不足为奇。这么说,倒是自己多心,平白怀疑了二小姐......
香荷忙道:“这算是什么过失,大小姐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您千万不要自责。”
姜璇细觑着她的神色,轻声道:“既然这样,我总算放心了。”
送走了二小姐,香荷回到正房的内室。
姜青若一直保持着侧身而卧的姿势,也不知睡着还是没睡着,丫头连唤了好几遍,她一声未吭,动也未动,单薄瘦削的身体缩在锦被中,像一道纤细的影子,孤独又沉默。
除了小姐的亲娘景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