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的天气变化多端,前几日还有初春的清寒,才过一日便暖意融融。
院子里的花含苞绽放,香荷折了一大把嫩黄的迎春花,插在临窗的瓷瓶里。
香气馥郁,姜青若也心情大好。
自打从陆府回来,她拥被听雨,苦思冥想了一晚上,最后终于想通——既然陆良埕无意与她成亲,她干脆退而求其次,赶在父亲与继母之前,尽快再给自己再寻觅个合适的人选。
相貌家境都在其次,只要品行良好,忠厚可靠,便是称心如意的夫君。
香荷皱眉想了半天,道:“小姐,若说忠厚可靠的人,我觉得韩掌柜挺不错。”
姜青若喝茶的动作一顿,眼珠子飞快地转了转。
韩大哥?她怎么没想到呢?只是,韩大哥已到了而立之年,年纪比她大了点,况且,韩大哥似乎也没对她表示过什么爱意......
要不当面去问问他?反正有了被拒绝的经验,也不会觉得很丢脸。
姜青若思忖着啜了口茶,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抬眸,突然看到姜璇快步走了进来。
“长姐,”姜璇轻喘几口气站定,有些惊慌道,“府里来了一位宫里的嬷嬷,母亲让我们去给嬷嬷敬茶。”
姜府在宫中并无人脉,好端端的,怎会突然来了位宫里的人?
难不成又是继母的新花招?
姜青若哼笑一声,揣着手淡定起身,“走,去看看。”
前院花厅,上首坐着一位身着华贵绸缎的中年嬷嬷,黄氏正满脸笑容地陪着说话。
嬷嬷耷拉着眼皮,漫不经心地喝了口茶,再抬眼时,看到厅内走进来两个花容月貌的姑娘。
一个身量尚足,面容清秀,看上去娴雅安静,嬷嬷的视线往下一扫,落在姑娘胸前的衣襟处——个头虽高,却还尚未到及笄之年。
另一个,明艳夺目,不容忽视。
嬷嬷掀起眼皮,睁大一双精明的眼睛,审视地打量起来,只细看了一眼,突地愣了愣。
黄氏清了清嗓子,道:“嬷嬷远道而来,身份贵重,算起来,我还得尊称嬷嬷一声姨母呢!你们两个是小辈,还不快过来见过嬷嬷。”
姜璇迟疑地看了一眼长姐。
姜青若低声道:“不用怕,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待会儿敬了茶,你找个借口提前走。”
姜璇攥在袖底手悄然一松,唇角轻轻勾起,“好,我听长姐的。”
另一边,嬷嬷回过神来,冲黄氏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得到首肯,黄氏喜不自胜,笑着冲两个女儿招手:“过来,给嬷嬷敬杯茶。”
敬完茶,嬷嬷亲热地让姜青若坐到她身旁,开始说起宫里的趣事来。
说着说着,话锋突地一转,“京都中,多少世家小姐想要进宫!要知道,一旦进了宫,那日子过得可比神仙还好,娘娘们吃的是山珍海味,用的是金银珠宝,光是画眉用的青黛,都是从西突过进献来的,价值百金,外面想买也买不到呢!娘娘们的家人更不用说了,一跃贵为皇亲国戚,深受皇上倚重......”
嬷嬷眉飞色舞,唾沫横飞,黄氏谄媚赔笑,两眼放光。
姜青若不动声色地睨着继母,暗暗翻了个白眼。
怪不得攀上了宫里来的亲戚,还大肆吹嘘宫里有多好,难不成,动了让她进宫的心思?
嬷嬷还没说完,姜青若轻笑一声,一脸真诚地请教:“听说皇上已经五十多岁,比我爹年纪还大。那些十六岁的世家小姐,本可以寻个门当户对的年轻夫婿,恩恩爱爱一生偕老,为什么这么想不开,要进宫跟一帮女人争宠,去伺候比自己爹年纪还大的皇上呢?”
嬷嬷说得正在兴头上,一下子被问到要害,心虚地瞪了瞪老眼,一时不知该怎么回话。
黄氏立刻站起身来,狠狠斥责:“无知!这些编排贵人的话,岂是随便乱说的?若是让外头听见,少不得治你个不敬治罪!”
姜青若懒懒起身,漫不经心地向嬷嬷福了福身请罪,“我从小无人教养,口无遮拦惯了,还请嬷嬷不要怪罪。”
又斜睨了一眼黄氏,玩笑着说:“不过,还好我不像那些世家小姐般想不开。话说回来,我胆大无知,不知死活,若是真进了宫,恐怕只会给家族招祸。”
说完,理了理裙摆,道声告辞,揣着手款款走了出去。
黄氏被抢白一通,气的脸色煞白,又不敢怠慢了嬷嬷,只好忍气吞声找台阶下:“我这个女儿,虽然尖牙利齿,其实性情良善着呢,嬷嬷不要误会......”
嬷嬷不听她这一套,拉着脸,起身要走,“行宫接驾,还有诸多事务要打理,已经耽误了许多时辰,老身得走了。”
黄氏赶忙朝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一包沉甸甸的黄白之物很快塞到嬷嬷手里。
掂了掂分量,嬷嬷面露喜色,又坐了回去。
黄氏殷勤地倒了热茶,“我实在没法子了,还请嬷嬷给我指条明路,给个准话。”
嬷嬷摩挲着手里的金银,眯起老眼,压低声音道:“老身敢打保证,长女进宫,一定会得圣宠!实在不济,次女进宫也行。至于怎么说服她们进宫,还得你自己想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