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方嘴唇翕动,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顾方,当年我拼尽全力考上你所在的学校,虽然我忙于课业,你忙于研究生毕业,我们没有多少相处的时间,但我以为你会懂我的,可你却始终没有给我半句承诺。后来时正利安排我和谢非订婚,你不在乎就算了,难道我和那些小明星传绯闻的时候你也一点都不在乎吗?”
顾方想起研究生毕业的前夜,那时候时暻追求他已经是全校皆知的事情。
为了能早点毕业赚钱,顾方拼命地学习,本硕七年的学制他压缩到五年读完。
他想告诉时暻,自己对她的喜欢天地可鉴,他也有自信会靠自己的能力给她一个美好未来。所以顾方请时暻来参加他毕业典礼的拨穗仪式,他会在优秀毕业生的领奖台上向时暻告白。
为此他甚至用自己不多的存款提前订了一束昂贵的大马士革玫瑰——那是时暻最喜欢的花。
就在前一天夜里,一个追求时暻的大一男生约他在篮球场见面,他本不想赴约,但对方家里据说和时暻家有商业来往,他不想因此激怒对方,便还是去了。
对方开门见山的告诉他,不要和时暻在一起,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顾方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向他。
在求学的过程中他已经因为贫穷受到了太多的冷眼和讥诮,但他的努力和优秀也是毋庸置疑的。
在学校里,当那些吃饱撑的找他麻烦的人发现他除了没有钱其他什么都比他们更强时他们便会兴致缺缺,放顾方去做自己的事了——更何况,顾方已经优秀到所有老师都会无条件地袒护他。
所以在他以为这只不过是又一次毫无意义的贫穷羞辱时,便想转身离开。
“你觉得你配得上她吗?”对方隐隐有些不屑地上下打量顾方,“她头上一个小发卡的价值都比你一个月生活费还多,她和你在一起,要她养你吗?”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已经找好了工作,不会让任何人养我。”顾方不卑不亢。
对方噗嗤一声笑了,“远高于同等毕业生水平的薪资,你不会以为真的是对方看中了你的能力吧?那是时暻求人私底下去打招呼了,其实人家根本看不上你这幅又穷酸又高高在上的德行!”
顾方一瞬间如同晴天霹雳,他感觉脑海中一片空白,他几不可查地闭眼稳了稳心神。
“总之明天不要在毕业典礼上闹笑话了,还想和时暻告白……真可怜。”
“你……怎么知道……”顾方艰涩地开口,却不知道他想问的究竟是哪件事。
他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个人,他会在毕业典礼上向自己喜欢的女孩儿表白。
“你订的那束大马士革玫瑰需要一种很稀有的配花,只能提前打电话去总店订货,但你可能不知道,全国的花市,都是我家的产业。你前脚留下电话,后脚就有人给我说了。”
对方突然凑过来,顾方下意识嫌恶地后退了一步,却被狠狠攥住了手臂,对方压低声音对他说,“如果还想保住你那个优秀毕业生的名额,最好按我说的做,你没有任何可以和我们这些人对抗的筹码,你甚至不会有入场券。”
顾方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对方离开前拍拍他的肩,一副安慰的语气,“下辈子好好投胎吧!”
时间过去太久,顾方早已经不记得自己当夜在篮球场独自站了多长时间,只记得天上似乎开始电闪雷鸣,闪电半隐在厚重的云层中间,雷声拖着长长的尾音,学生们都开始加快步伐往宿舍楼去,只是期待的骤雨始终不曾降临。
燥热也不曾有半分消退。
顾方对于那晚最后的记忆,是自己讷讷地拿起手机拨通了花店的电话,取消预订的那束花,花店老板原本不同意,但查询了订单信息后,没忍住轻轻笑了一下,订单顺利的取消了,几乎在同时,收到退款的短信就来了。
顾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深究了。事实上,他没有和任何人周旋的力气了。
学校是专注而纯粹的象牙塔,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他可以让自己无视那个年轻人的挑衅,也可以主观上忽略自己和时暻在社会地位的差距鸿沟,但他不能没有优秀毕业生的一万两千块奖金。
确实是现实到有些滑稽,因为对于这一万两千块和他不多的每一分存款,他都已经做好了必要的分配,妹妹的生活费,老屋的修葺,还有自己租房子的钱……
片刻之间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会去时暻暗中打点过的那个公司工作,所以,他还得重新靠自己找一份工作,只不过薪水不可能再那么丰厚了。
毕业典礼那一天,本该是他十数年求学画上完美句点的一天,他却过得失魂落魄,他不再有年年第一名的青年才俊才有的意气风发,宽大的墨蓝色硕士服挂在他削瘦却挺拔的身体上,第一次失了风骨。
他不敢去回应台下时暻期待的目光,时暻今天看起来特别开心,她全程都举着一架昂贵的单反相机对着他左拍拍右拍拍,顾方听舍友说过,那种级别的单反,光是一个镜头都要两万块。
随着典礼的结束,时暻的目光从期待变成了彻底的失望。
从头到尾顾方都没有给过她一个交代,离开了校园,他像一滴水沉入人海,切断了和时暻的一切联系。
顾方在谢氏遇到了贵人,他努力工作,想让自己没有空闲的心思去想时暻。但时暻就像一个无孔不入的幽灵,即便在短暂的睡眠中,她都要潜入他的梦境。
梦里的时暻和现实中的她没什么两样,两个她都不会伤害顾方,甚至在知道他有逃避的意图后连质问都没有一句,只是默默地遥遥地欲语还休地看着他。
时暻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儿,没有人比顾方更清楚这一点。
“你今天睡在客房吧,那间平时空给小昔,被褥都是换过的。你看看缺什么东西给我说,我现在出去买。”顾方说,“我也不是每天都会回来住,工作比较忙的时候我就在办公室住了,这里你想住多久都可以。”
“为什么总是回避我的问题?”时暻轻轻地问,双眼有些湿润。
顾方撇开头与她的目光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