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颠簸了多久,久到她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马鞍颠出来了。
一行人终于停了下来。
“估计今天是赶不回去了,咱们几个今晚在这儿凑合一晚,明日再入寨献宝。”那个头目说着,将瘦马系在树上。
几个匪徒此时倒不再是先前那凶狠邪恶的模样,四下一番收拾,很快在山间围了个篝火。
她也被他们从马背上解放下来,绑在篝火边的一棵大树上。
此时天色渐晚,几个土匪便掏出些干粮,顺手将她包袱中的财务瓜分了。
吃了她带的一小坛腌菜,就着他们水囊里的劣酒。此时土匪们酒气熏熏,七扭八歪的围在火堆边讲着荤话。
她心头凄凄惨惨,痛恨自己不该跟那个狗屁说书人逞什么威风,如今倒好……苍天啊大地啊,哪位仙人可怜可怜她吧,随便寻个机缘,她以后定当犬马相报。
她正胡思乱想。
丛林深处突然一阵铃声穿过。
“大、大哥,你听见啥声音没啊?”四个土匪里的一个,因酒水的麻痹,说起话来舌头有些大。
“我也听见了,大哥,好像是铃声。”另一个土匪连声附和。
土匪头子似乎没听见,有些不以为然。
他正要开口,铃声又穿行而过,声音更大了些,更清晰了些,更近了些。
几个土匪的酒都有些微醒,悄悄的听,努力的想象现在的状况。
“来……者……何人!”土匪头子颇有魄力的站起身,抽出他挂在树上的一把大砍刀。
丛林深处静悄悄的。
一阵风飘过,树林里沙沙作响,就在树叶的响声中,那阵诡魅铃声又响了起来。
这一次,铃声很近,并且没有停下。
金属清脆悦耳的碰撞声让几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啊!”土匪里突然有个人大喊了一声。所有人都被他吓了一跳。
“叫什么啊你!”土匪头子责备说,看得出他也被这气氛弄得有些慌张。
“我,我们……难不成是、是、是……”
“是什么啊!”
“我们不会是撞鬼了吧!”他话音刚落,像是回应他的话,那阵连绵的铃声突然停了下来,丛林归于寂静。
铃声骤停,山林深处却发出一抹亮光。
在山脊那条地平线上,在灌木与大树之间,有火光透了过来。
“有人?”此时她被绑在树上,也听到了铃声,看到了地平线上的那抹火光。
“往这边来了!快,快趴下……我奶奶说过,这是山鬼,我们是遇到山鬼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那个最开始喊叫的土匪惊慌失措的扑倒在树根上,双手合十默默念叨。
其他几个土匪都愣了,那片火光渐行渐近,铃铛声越来越近,走的十分快速。
几人一阵慌乱,纷纷扑倒在地。
而她呢,被绑在树上,无法匍匐,只能将自己藏在树影里。
心里有些忐忑,她是不相信什么山鬼的,她长了这么大,所受的教诲里也不曾提到山鬼。她想多半是另一伙山贼,手段更厉害,武功更高,即使在山林间行走也如履平地。
或者这些高人修行过什么缩地之术,原本遥遥可见的一星火光,只消眨眼的功夫,便越来越近,越来越真实。
那些脚步越来越近,却不是朝他们而来,他们行走于不远处她被土匪绑来此地的那条小路上。步履如飞,且人数众多。
她心里默默猜测这些人是什么人,她大声呼救是否会被救下、是否是又入虎口……她心里千回百转想了不少,那伙儿人渐渐近到能看清他们的面容。
她却发现这些人都身着诡异的猩红色长衫,脸上围着一块方巾遮住颜面。而他们身边则是一排排牛车,没有牛,而是人力来拉。那些拉车人仿佛力大如牛,车板上堆成山一样的木箱在他们手中似乎没有重量。
一些人高举火把照明,另一些人在为牛车保驾护航,而他们都走的飞快。
她到底要不要呼救,似乎没有更多的时间来考虑了。
“救……唔唔唔……”
“姑娘……你看清楚……”一个土匪似乎发现了她呼救的意向,就在她救字刚说出口,便被他掩住口鼻。而这个土匪要她看清什么?
她向他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那牛车上一个木箱被颠的一开一合,她映着火光等待木箱被再次颠开。
啪嗒……
木箱开了一个黑色的缝,她的眼睛清楚的看到一只人手就挂在箱边也被颠了起来,那只手后面,似乎还有个黑色的圆圆的头部。她不敢往下想。
那截手臂白花花的,随着箱子又一次盖上盖子,重新回到她们视线的死角里。
“他们是山鬼……是山鬼!”
看到这幅画面的还有另外一个土匪,他却仿佛无法控制自己的惊恐,声音居然十分刺耳的破了音。
那一行怪人似乎听见了动静,有几个停下了脚步,往树林里望过来。
破音的土匪惊恐异常,见那些人有所察觉,竟然飞身往山下跑去。
这下动静便非常大,那些怪人很快就发现了他的踪迹。几个人开始向他们藏身的方向飞掠而来。
“快跑!”
此时此刻,饶是土匪也无法再镇定下来,土匪头子和另一个土匪也纷纷逃窜。反倒是方才过来捂住她嘴的那个人,却显得异常镇定。
只见那些怪人飞速朝土匪们逃跑的方向追去,反倒是他们俩屏息不动,没有被发觉。
不一会儿山坡远处便传来一阵阵哀嚎,似乎有人不幸遇难。那惨叫往往刚发出声便被人掐断了一样,显得非常的可怕。
而怪人的车队没有停下,反而走的更快,又是眨眼的功夫,便又远行到地平线处,火光亦渐渐隐没。
诡异的铃声响了一阵,渐渐听不到了。
她和那个土匪都僵持着一个姿势,半天没有动。此时她感觉那土匪突然放松下来,将手从她嘴上移开了。
“走了……”他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