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的时间说长不长,但对于在某些人的眼线中扮演出荒唐皇帝模样的鹤晟阳来说,仅有熄灯入睡的时刻才是为数不多能自由的空间。
桃昭白日在将军府中大门不出,丝毫不在意自己在府中的传言,副官的赵景易自从初次见面那天之后也在她面前表现得格外正常,再没有露出探究和八卦的心思。
明明被安排了个照顾人的活计,然而被照顾的人却整日在房间里,不仅没提过任何需求,只有每日送去的饭菜提醒着这屋内确实是住有人。
感觉自己没能派上任何用场,平日里能迈一步绝不多迈第二步的偷闲副官忍不住郁闷起来,笑呵呵地跟眼前来打听桃姑娘消息的小官打着太极,心里却也有些庆幸。
毕竟杨胜是皇帝眼中的红人、天下的英雄,受到的注目和探听也只多不少,无论桃昭跟自家将军是何关系,能够尽可能少出门以淡出世人视线,都是避免被牵扯入这趟浑水的最好方法。
看似跟浑水毫无牵扯的桃昭,却是又在进了浑水中央的巢穴。
“宫中朝上的势力关系和任务姑娘均已知晓,杨胜已接了替我远征去寻“美人”的圣旨,今夜一别我便会假扮成士兵模样随他出城,此去少则一年,姑娘只身在这京中还请保重。”
虽然知晓桃昭并非凡人,手段谋略比起自己只多不少,但眼前的她毕竟只是个年轻女子,鹤晟阳还是忍不住叮嘱道。
从他手中接过能命令宫中留下暗卫的玉符,一年时间于她并不算长,桃昭也没有拂这位年轻皇帝的面子,承情点头送上祝福“一路顺风。”
暗中团结势力、收复兵权的事是最高机密,理应是越少人知道具体计划越好,但身份计划中最为关键的角色之一,她却对他们的计划毫不在乎,就连要去何地做什么都没有过问过。
鹤晟阳本该为这蛮不在乎的态度松口气的,可看着桃昭时却又忍不住将她与儿时听到的一段叙述相重合,明明不该是这幅长相,身上气质却如那段形容如出一辙“……桃姑娘可认识位名叫鹤熙午的男子?”
鹤本就不是常见姓氏,更何况还是国姓,桃昭觉得耳熟,可翻遍记忆也未曾从他提供的信息中找出这么个人,于是否认“是什么皇室相关的人物?”
意料之中的回答,将自己的浅淡失落掩盖住,鹤晟阳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我的皇爷爷罢了,没什么重要的。”
他说完这话便去了殿中偏室,桃昭跟他身后进去,便瞧着鹤晟阳在翻箱倒柜找什么东西“你在找什么?”
“找药。”因着要假扮士兵,这些日子鹤晟阳也在逐渐适应不以朕自称,把手上的小瓷瓶打开闻闻,又盖上放到一边去寻下个瓶子“虽说只要花天酒地不当个正常皇帝,就能免受八成的刺杀投毒,但往往剩下那两成不放过的人就是下手最狠的。”
嗅嗅另一瓶,他自言自语说了句这是解鸠毒的,而后又伸手去拿另一瓶“那群人是铁了心要看见死字,下的药也格外刁钻,不是难解的毒物便是慢性但痛苦的草药。虽说姑娘身怀异术,但还是防备着些为好。”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不难让人看出其过往经历,桃昭看着鹤晟阳一句句报着每个瓷瓶的用途,不再说话。
“哦,有了。”鼻下的草药清香令他眉头轻挑,盖好瓷瓶后交到桃昭手上“这是国师云游前炼制的解毒丸,虽不能解百毒但防身应该是足够了。”
“多谢。”收下这份情谊大于实用的礼物,虽知晓他这一路会受到白泽保护,可以他的理论,恐怕不到生命攸关时刻断然不会出手。
默念着给鹤晟阳加了个防身术法,对于手上的药丸桃昭却是没怎么使用的想法:若是人界的毒草能把她伤了,那以后三界可是真难混下去了。
杭清奉给予桃昭的易容术法并非只有改变容貌一种用途,随着她灵力恢复实力增强,身形声音的改变也是手到擒来。
在鹤晟阳面前变出与他完全相同的脸,饶是他冷静自持也忍不住绕着她走了两三圈忍不住感叹惊呼,又抬起她的手臂确认可能暴露出的胎记是否存在,这才完全有了桃昭并非普通女子的实感。
换好明黄色龙袍,杨胜也甩开了几个眼线跃进皇宫进了殿,打眼瞧着一身黄衣一身褐衣,却有着完全相同身形样貌的两人愣了神,还是靠着桃昭身上的灵气和鹤晟阳的熟悉气质才勉强辨认“桃姑娘?”
“嗯。”桃昭还没有改变成一样的嗓音,殿中两人听着多少有些割裂感,却也没选择多逗留继续闲聊。
前朝明面上,杨胜将军正因皇帝要他远征寻美人充盈后宫的荒唐圣旨而震怒。当场甩袖离去,折辱出征的他若是被发现夜探皇宫还跟皇帝同行,多年来的铺设就得前功尽弃了。
两人告别桃昭,临走前又被加了个隐蔽身形的术法,连夜出宫去城外营地,开始他们计划的第一步。
而留在宫殿中的桃昭伸了个懒腰,晃晃悠悠去到被皇帝以看腻了为由新换的床铺上,惬意睡大觉。
就当是给自己放假,对于鹤晟阳的身份和之前的行为模式,桃昭接受良好。
因登基时候年岁太小,大部分需要决定的事宜都被五个家族代劳,而呈到桃昭面前的不过只是些明面上还未决定,需要皇帝来签字的文书罢了。
虽说后续忠于皇家的两族和嫌麻烦保持中立的墨家都想交还权力,但面对着虎视眈眈的覃殊两家,鹤晟阳也不可能笑呵呵地接受说好。只是装作嫌烦的模样当起甩手掌柜,上朝时也只是当个吉祥物听他们说话,并在合适时候表现出腻烦挥手退朝。
桃昭听他介绍时尚不能完全理解的前朝局势,在自己上朝第一天便尽数了解。
大家印象中的上朝:聊治灾、谈建设、说教育、推经济。
实际上的上朝:为了要不要让巡逻兵早上半个时辰班,两个大臣吵得不可开交,甚至越吵参与的人越多。
眼前的场景约莫有些可笑,桃昭作出无聊表情,托着腮向外面看去,似是有些腻烦。
底下的大臣都见怪不怪,覃家大臣看着自家儿子,父子两个交换个眼神便打起圆场,一唱一和之间便把反对巡逻时间增多的官员捧了上去,明面上的人见此场面便也心知这事到此已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