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枢山上的日子过得很快,半个年头眨眼间就过去了。
晨光熹微,随着仙鹤仰首发出了第一声鸣叫,见道堂的弟子们心里把定早课时辰的前辈骂了八百遍,怨气大得能欺师灭祖,陆陆续续地起了床。
易渡桥闭着眼睛,怀疑仙鹤是被当鸡使唤了,打鸣打得炉火纯青,浑然没有仙鸟的尊严。
今日的早课该上什么来着?
她的思绪钝钝的,翻了个身。
小眉肯定没醒,十只仙鹤围着她都不能把这大小姐从梦里啄出来……哦对,是该去上引气入体课了。
不过这课现在上得无甚意义,除却一两个黄等灵骨的实在不开窍,愁得方絮差点想撂挑子不干了,就连岑小眉不久前也冲开了经脉,成功步入了炼气期。
易渡桥直觉忘了点什么,忽地,她直挺挺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今日是内门选拔的日子,她不用上早课了。
“按理说,选拔应该在苍枢山的秘境里进行,择优者录入内门。只是今年南方蠃鱼作乱,多有水灾,师尊……掌门他老人家说了,让你们下江南抓鱼去,抓得多的入选。”
徐青翰碰了碰方絮的袖子,“师姐,说两句。”
要说徐青翰是不喜欢应付这样的场面,方絮就纯属是不会应付了。
青霜剑感受到主人的不安,剑穗安抚似的动了两下,刮过方絮的指尖,她这才回过神,努力憋出来两句场面话:“我与天贶会随你们同行。”
弟子们很配合地点头,岑小眉举手问道:“蠃鱼会不会伤人啊?”
徐青翰可算逮到了吓唬人的机会,向她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当然是被怪物抓去当鱼食啦,把你的骨头缝吮干净了,埋土里都没坟头草愿意长。”
岑小眉:“……”
她一边觉得这话像老人说“不听话就会被鬼修抓去炼药”的吓小孩之言,一边又真真切切地有点被吓到了。
永安城里的大小姐有些为难,在一左一右两根大腿间犹豫片刻,选了更粗的那根,当机立断地缩到了易渡桥的身后。
十一姐姐都筑基了,岑砚才到练气巅峰,放着姐妹不要选亲哥的是傻子!
万一她遇到什么危险,乔十一还能救救她呢。
易渡桥眨了眨眼,不太明白岑小眉此举何意,看在娇生惯养的份上任凭她去了。
岑砚惨遭亲妹嫌弃,老神在在地垂下眼,心里把前些日子学的剑法最后一式温习了遍。
他在练气巅峰停滞了整整两个月了。
希望这趟江南之行,能帮他寻见道心。
各怀心思的一众弟子背着行李,筑基以下不得御剑,遂把自己塞进了千里车,乌央乌央地到了江南。
金陵城阴雨连绵,几乎要被水给淹了,天空中接连几日都遍布着透不过光的乌云。小贩们出不了摊,怕雨水把货物淹了,只能推开窗,抬头祈祷天色能尽快放晴。
忽然间,一道金光从天空中划了过去,神仙仿佛显了灵,天光骤然大亮。
紧接着金光直直坠入城里,小贩惊呼一声,摔坐在了地上:“太阳落了!”
妻子疑惑:“什么?”
小贩以为的末日并未来临,千里车的车屁股上的金光逐渐消散,安稳地停在了城主府前。
一路上,易渡桥对着车身左瞧右瞧,终于把它研究明白了。
车身上多捆了堆飞行符。
易渡桥的好奇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旦把什么事看明白了就常常觉得索然无味,没什么兴趣地靠在了软垫上。
直到千里车降落后,她活动活动筋骨,下了车。
乔十一是江南人,她不是。
甫一下车,易渡桥先被地上漂浮着的家禽尸体吓了一跳。尸体已经烂了,浑浊的眼睛凸了起来,散发出熏天的恶臭,顺着水流不知死活地飘到了城主府前。
她捏了个诀,把它推开了。
易渡桥不得不承认她其实没什么见识,生平见过最惨烈的死亡就是化在了护城河里的阿瑶,心下难免动荡。
鬼修的死惊天动地,凡人走兽的死悄无声息。
徐青翰走到她身边:“以前的江南也有这种光景吗?”
易渡桥不知道他是没话找话还是故意试探,谨慎地答道:“民生多艰,天灾总归是躲不过的。”
徐青翰深以为然:“我记得你家有几亩地吧?”
易渡桥:“……”
坏了,忘记乔十一她家里是做什么的了。
顺风耳上的符文闪烁,易渡桥急促道:“师父救急!”
吴伯敬:“你选拔没过?无妨无妨。”
“……盼我点好吧。”
而后,她按照吴伯敬的说辞道,“我家本在金陵,后来搬去乡下做了农活,地势不低,被殃及得也少,多谢师叔挂怀。”
糊弄完了徐青翰,易渡桥背对着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也亏得他还有精力追究这些。
与徐青翰他们相处了近半年,她也没迟钝到那个份上,看不出来他们两个根本就不像道侣,倒像是普通的师姐弟。
易渡桥不知道为何有情人没做成眷属,她也不关心。
徐青翰是她什么人?
爱娶谁娶谁,关她屁事。
当年是徐青翰对不起她,就算在断月崖上惨死是她倒霉,但能说与徐青翰无关吗?
不恨他是因为没精力,易渡桥揉了揉眉心,宽慰地想:徐青翰惦记着她也并非是坏事,至少入他门下之事还有些指望。
只要她的道心能修好,和徐青翰之间的恩怨就当扯平了。
拜见了城主,各位弟子就地解散。易渡桥很快便将徐青翰抛之脑后,专心研究起捉蠃鱼。
在来金陵之前,方絮给他们教了个符咒。
灵力萦绕在指尖之上,易渡桥的另一只手夹着张符纸,只见她手指飞速在其上画了几笔,符咒转瞬成型。
筑基的内府瞬间空了一块,灵力被封在了符咒内里。
易渡桥修过符道,但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