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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金秀秀一早才用过饭,就央求父亲送她去彭家找彭希孟玩。
虽这么早突去别人家玩耍作客有些不妥,但两家是在异乡相依靠的亲近关系,金父只当是小孩贪玩答应了她。
前些日彭父带众人受秘密征召,店里仅剩的一个主管连轴转工作无休。彭父归来后心里过意不去,补偿了他些铜钱,又主动提出自己分担几日值夜。
果然如金秀秀所料,到彭家的时彭氏兄妹刚刚用过饭,彭成还没有出门去铺子里换他昨日在店里值夜的父亲呢。
看着彭母收拾碗碟转身离开后,金秀秀才靠近彭家兄妹二人身边压低声音说:“早饭时我吃到了爹娘从外头买来的油炸桧。”
彭希孟惊讶:“这么巧,外头的东西竟与我们前日所做的吃食一个名?”
金秀秀注视着彭成:“彭哥哥,这事只怕与你相干了。”
彭成点头垂眼默认:“我只是使了些不同往常的字迹偷传了配方出去,不会叫人识得,更不会牵连到你们。”
金秀秀忍不住捂嘴笑:“我还吃得了一件从不曾见过的好东西。不知道是哪位奇人想到的。”
彭希孟好奇道:“什么街头吃食?竟连我们都不曾见过?”
金秀秀止着笑意轻声说:“有人将张薄面皮连带两根葱,包裹了那现在被叫“油条”的油炸桧,打响了招牌叫做“葱包烩”。那东西在铁锅上煎至饼面脆黄,咬一口满口扑香。买的人那是络绎不绝。爹爹说,坊间都偷偷在传,面饼是代表百姓们想捆绑了议和奸臣的大网,葱就是人人心中想抽打秦氏夫妇的鞭呢。”
彭希孟惊奇地直叹:“有才!做此物的人果真有才!”
彭成心中暗道,果真,无法发声的大多数凡人心里头依旧有杆公道的称。
他拿起一旁的湿帕子净过手面,向两人道别:“我先去铺子跟父亲换班了,你们好好玩。”
金秀秀行了个福礼。
彭成转身向外走了几步后,突然回头:“金家妹妹,谢谢你带来的故事。”
彭希孟也想到了什么:“哥哥,请你转告爹爹,叫他回来时给我带份葱包烩。”
彭成笑回:“好。”
没多久,彭父见儿子与一个老伙计都已到岗,就按着女儿的吩咐去买葱包烩了。
他虽还未见过这新奇的吃食,但没走多远就寻到了贩售的食铺。
这个铺面就只是粗竹竿支起的一个简易篷头,桌子也没摆两张,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排队的人着实多,甚至出现了一些拥挤推桑的现象。
搞得他有些疑惑:天子脚下何等美食不曾有,此平民吃食怎会稀奇到被人争抢?
还未待到他开口去问人,就听见旁边人的窃窃私语:“岳飞相公如此的报国英雄遭奸臣所害。听闻为他说话的文臣虽不曾遭杀,却也十有八九被贬职调遣。这天下倒像是他秦家的天下了。”
另一个人说:“都说这内馅的油条又叫做“油炸桧(①gui)”,我们这等如草芥的凡民吃上“葱包桧儿”,心中仿佛像去捉拿了通金的奸细、用皮鞭狠抽过卖国的奸臣般解气。”
前头的人不悦回头:“嘘,说了要叫“葱包烩”。别给商贩们惹麻烦。”
旁边的人纷纷回应:“是是~”“此言有理。”
彭父想不到这小小的吃食背后竟隐藏了这样复杂的故事,心中倍感复杂。
他因生计与官府打交道多年,怎不知道一些政事上的暗流涌动?他现下最怕他家的那个憨儿子,再听闻这等故事,又会想着靠念书科考去改变世间的不公事。
唉,还是得找机会用他谈上两句。
日光已变得更明亮,现下时节接近阳春三月,昼夜温差变大。彭父身上还穿着昨日为值夜特地穿上的夹棉薄袄,待排到队时额头已渗出了密集的汗珠。
他见这玩意儿两面金黄、香气扑鼻,在心中开始算计:自己吃一份,给夫人备一份,万一女儿喜欢吃一个不够呢?
于是他便开口说道:“店家,给我四个葱包烩,一个现吃,剩下的包起来。”
漆铺后仓有一张窄木板充作值夜人的床,稍稍动一下就“嘎吱”作响。
彭母深知多年来因着同官府打交道的压力,彭父睡眠一直很浅,这几日夜间一定未睡好。她早早地候在大门口等夫归家。
彭父到家后,将油纸包递给妻子:“这是女儿让带的街头新玩意儿,你也尝一个。”
彭母打开包装只见里头只有三只葱包烩,知道自己的女儿生性贪嘴,怕是分了人自己不够吃。
她伴着郎君行经正厅,对女儿嘱咐道:“我的份也给你,别小气舍不得分秀秀。”
言毕她便伴着面脸倦容的丈夫去洗漱了。
正厅里,两个小娘子开始吃这点心。
彭希孟连连夸赞:“表皮微脆,一口油炸烩带葱可真香。主要吃了它心里会真的会高兴。”
金秀秀并不饿,但长辈赐不可辞,她咀嚼着不禁也认同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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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桧:gui,常绿乔木。除异母长兄秦彬(资料甚少)外,秦桧另有两亲兄弟叫秦梓、秦棣,都以木旁的植物来命名。按着中国人同辈取名的习惯,秦桧也应念做秦g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