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盲(二)
【宿主,系统无法为你恢复视力,请自行寻找方法复明。】
系统比徐屿宁先一步反应过来。
看来是真瞎了。
这是她的第一个想法。
一个瞎了的废人还如何为系统做事,恐怕会有新的奸细送来她的身边。
这是徐屿宁的第二个想法。
她一点一点、缓慢地把自己的衣角从晏时手中抽走,冷眼看着他的手无助地愣在空中,试探着向前一握,却扑了空。
下一个奸细身上的系统音,她是否还能听见?
不能让晏时成为弃子。
徐屿宁捉住晏时即将垂下的手,手指扣住他的手背,温热的灵力顺着相贴的掌心渡了过去。
晏时浓密的睫毛被雪花染白,轻轻颤动间带起一阵小雪,洋洋洒洒落在冷白的脸颊上,眼角因长时间睁眼滚出一滴泪,混着雪水一起挂在下巴上,摇摇欲坠。
“师尊?”
“我在。”徐屿宁难得放软态度应声,还安慰了一句,“别担心,我有许多灵丹妙药,雪盲而已,很快就能恢复。”
“好。”他回握住徐屿宁,手指用了些力气,像是溺水者抓住了一叶浮萍,乖觉道,“徒弟都听师尊的。”
掌心传来粗粝的触感,她下意识用小指一勾,触及到一道长长的疤痕才想起来这是那道晏时不肯坦白的伤。
【请宿主安心,根据大数据计算,即便你是瞎子,也是和攻略对象匹配度最高的瞎子,系统是不会轻易放弃宿主的。】
听见这话,徐屿宁才暂且放下心来——如此,她只需专心对付这一个奸细就好。
她当即就要松开晏时的手。
不料晏时察觉了她的意图,手上力道又加重两分,睁着雾蒙蒙的眼睛抬头,语气夹了两分无措:“师尊,又要考验徒弟了吗?”
因为看不见,他看的方向距徐屿宁差之分毫。
“……”徐屿宁挣脱不开,只得用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捻去那滴即将落下的泪珠,将他的脸掰过来正对自己,“今日的感悟到此为止。”
晏时没有聚焦的浅眸望着前方,有些困惑地应声,又一滴泪珠顺着眨眼的动作滑落,依着泪痕下坠,落入她手中,冰冰凉凉的触感在掌心炸开,有些痒。
虽知晓落泪是患了雪盲不受控制,可是晏时的每滴泪都滴落得恰到好处,楚楚可怜,让她很难不怀疑这是对方顺势而为施展苦肉计。
“回家了。”徐屿宁碾了碾还残存着凉意的指尖,语气重新跌回冰点,“松手。”
这一次,晏时顺从地松开手。
她脚尖一转站于他身后,推着他往回走。
这场突如其来的雪也停了。
其他铺子皆是卷帘闭店,只剩绣衣坊燃了一盏灯,照亮了门前雪,映出昏黄暖光。
徐屿宁瞧了眼晏时单薄的黑衣,又看了眼他膝前越渗越多的深色,思索片刻,还是在绣衣坊前停了下来。
她只敷衍地拍了拍晏时的肩以示安抚,就三步并作两步迈入绣衣坊内。
门口挂着的风铃清脆作响。
【宿主,攻略对象进绣衣坊了。】
许是知晓瞎了眼多有不便,系统总算良心发现,为晏时解释发生了什么。
他没有回话,只慢吞吞地抚上自己掌心的伤痕,从上至下,描摹了许多遍。
系统也不再言语,一时间只剩呼啸风声。
日下花梢,霞光绯红,青石板上拉出建筑物细长的影子。
不过多时,风铃再次响起。
晏时闻声转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不明物体蒙住了头。
他懵然坐在原地,手指下意识动了动,在想起自己身在何处后又生生按捺下本能,摸索着将罩在头上的玩意扯下来,手指碰到了一圈毛茸茸的领子,顺着继续向下,摸到了极好的料子。
是一件狐皮斗篷。
“穿上吧。”徐屿宁的声音响起。
晏时习惯性眨了眨眼,循着声音望过去,眼前却只有望不着边的黑。
他抑制不住地想起曾经那一张张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脸,和他们憎恶的表情,几欲作呕。
浓稠的黑色之下,不晓得藏了多少污垢。
就在胃里翻江倒海之时,一阵樱木草的香气扑面而来,将他包裹,轻而易举压下了心头的恶心。
徐屿宁麻利地帮他系好斗篷的束带,后退半步,欣赏了一下自己的眼光。
朝霞已过,云雾笼罩天幕,遮住冷月华光,纸灯笼透出的橘黄暖光映在晏时脸上,照亮他眼尾因流泪而泛起的红,和冷白的皮肤碰撞出一份惹人怜爱的脆弱感。
红色缎面的白狐皮里斗篷藏住了晏时身上暗沉的黑,此刻他双手拢在膝前,浅眸半阖,许是因为看不见的缘故,先前被遮掩的警惕和隐约的攻击性也显露出来。
他实在是很适合精致华美的女装。
徐屿宁突然有些好奇,晏时穿男装会是什么样。
她从一直提在手里的糕点袋子里挑了块自己不喜欢的抹茶糕点,撕开包装,递到晏时嘴边,诱哄道:“为师给你买些衣服,好不好?”
没成想,晏时没有伸手来接,而是张嘴将那块糕点叼住,动作很小地咬碎那块糕点,飞快舔去嘴角的碎屑,扬起嘴角冲她笑:“好。”
徐屿宁沉默地看着他对着空气笑作一团花,挪动步伐在他正前方站定,又捻起最后一块抹茶糕点递给他。
……
流云缓动,一弯明月冒出头,高高悬在树梢上,为世间万物披上柔和的光晕。
徐屿宁带着晏时回到砌岳宗,停在自己的院落外,兴致勃勃地推着他往里走,打算趁他瞎了眼看不见,给他试一试男装。
谁料刚穿过游廊,她就看见了一位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身着白色鹤纹长袍,头上系着条白色发带,背手立在花海中,听见动静,他缓缓转身,表情淡然地同徐屿宁对视。
【宿主,迟逾白来了。】系统说。
徐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