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沉闷,令人喘不过气的气氛,榻上男子的眼眸中尽是疯狂,怒目圆瞪,如刚出笼的野兽,凶狠异常。
见气氛不对,孟静姝侧身低声示意彩月领着巧月先离开,而后又后倾身体挥舞着纤细的胳膊试图吸引闷不作声的行墨,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行墨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孟静姝蹙眉窥视着行墨的表情,死寂一般,眼神空洞无神地低头盯着地面。她虽有心,眼下这却不是最要紧的事。
“大哥哥,”孟静姝瞪着单纯无害的杏眸眨巴着歪头看向低气压的孟晏之,小手心疼地捧起被挫伤的右手,“不要为不值得的人生气,气坏身子就得不偿失了。”
“可是她们要伤害的是你。”
“我知道…”孟静姝用心地将孟晏之手里的碎屑拣出来,“我已经长大了,如果一直缩在哥哥的羽翼下,我又如何能够学会在人心险恶的社会生存。而且,我已想好对策。”
孟晏之看着眼前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妹妹,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温婉如水,清纯脱俗,一颦一笑间美得不可方物。只是这性子软弱,又不喜人多的地方,却又偏偏被世人中最受人注目的太子顾崇掳走芳心。
察觉到孟晏之一直看向自己的视线,孟静姝疑惑地仰头望他,见他脸色有些难看,试探性地开口,“是痛吗?”
孟晏之摇头否定,默不作声地从怀中掏出几封信件,不情不愿地递到孟静姝的面前,“这是这几日你病着我拦下的信件…有几封是太子殿下写给你的。”
他本以为孟静姝一听到有太子的信会一如往常般欣喜若狂地夺过,然后兴高采烈地拆开信件来看,但这一次却一反常态,孟静姝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一声,将接过的信件随手放在一旁,面色平静如水。
“你…不拆开看看?”孟晏之难以置信于她的态度。
“不急。”孟静姝余光瞄了眼自己随手放在身侧的一沓信,最上面那封字迹娟秀舒展,一看便知是顾崇的亲笔。
“太子殿下连着好几日想来看望你,但都被我借口挡下,你不会生气吧?我只是觉得…”孟晏之还想解释却被孟静姝打断。
“就算大哥哥你没拦,我也不会让他进我的院子的。”
“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对太子殿下的反应像变了个人似的。”
孟晏之会觉得奇怪也并不稀奇,她早就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只是她实在是做不到违背自己的本心去假装依旧爱慕着顾崇,她已经忘记自己从前是如何小女子姿态对着自己心仪之人撒娇,露出热恋期女子才有的娇羞之情。
只是自己的变化过于大,若是没有一个令人信服的解释,倒是会叫人生疑。
孟静姝眼珠滴溜一转,脑中灵光一现,便想到了一个较为合理的解释,“其实,我前些日子无意间撞见太子殿下与一位女子私会。”
“你不是鲜少踏出府吗?又是在何处见到的?”
糟糕!
她竟然忘记了自己未及笄前除了不好推脱的邀请外,她从来不踏出孟府,更何况自从对顾崇芳心暗许后更是深居简出,鲜少于外人面前露面。
“我…是萧芜姐姐上次来府里找我时偷偷告诉我的,只是我一开始不信所以就没…没告诉旁人。”孟静姝说完抬头时正撞上孟晏之探究的眼神,心里发虚。
“不过这样也好,我本就不愿你和他过多接触。只是见你一直心悦于他,不好直言罢了。如今你看清他的本性也不算迟,至少还有挽救的余地。”
难怪兄长每次见到顾崇假借探望父亲实则来找她时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不过也好,如今她亦不喜顾崇。
在门口挥手作别后,正午的太阳高高悬挂于天际,想来也快到和萧芜约定见面的时间,孟静姝忽闻细碎的脚步声,她偏头望去,正对上彩月目光。
相视无言,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回房间,彩月拾起妆台的木梳,认真地为孟静姝梳理有些凌乱的发丝。
孟静姝仔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思绪翩飞。
孟府如今在京城中尊贵无比,孟父贵为当朝丞相,长子孟晏之为皇二子顾衍的伴读,嫡次女孟静姝亦受太子青睐,在外人眼里便已认为孟静姝未来必是太子妃。然而孟府除了主母外有两位妾室,郭氏小娘和李氏小娘。郭氏小娘是孟父尚未入京时纳入府的,母家乃乡野间的一户普通人家,育有一女孟蓁蓁。
据闻,郭小娘未出阁时风姿卓绝,于那乡野间颇有名气,嫁入孟家也是因为听闻孟父不日便要入京为官,主动谋之。自然,她如今更是妄想自己的女儿能够借由孟家这个跳板,跻身名门,一跃枝头当凤凰。
而李氏小娘便低调许多,是孟父入京路上孟母见其可怜便收作侍女,被孟父醉酒后宠幸一夜后有了身孕,随后被抬为妾室后仍旧念着孟母的救命之恩,时常去孟母的院子探望,聊天。而李氏所出的一子一女于府中最为低调,鲜少出府,最是安分守己。
待彩月将她的秀发梳成髻并插上一只云纹青簪后,孟静姝顺势起身,寻了件和侍女们平日里所穿颜色相近的嫩绿色襦裙。出门前的准备妥当后,巧月恰好端来一盆小食,是彩月早前吩咐准备的。
孟静姝小口咀嚼着,眼睛不时瞄向温顺地站在一旁的巧月,犹豫许久才决定开口,“巧月,我希望你能够留下来,装成是我在榻上休息。”
巧月不可置信地瞪圆双眼看向孟静姝,“这…会不会露馅呀?”
“会。”孟静姝没有否决巧月所担心之事,“所以你躺着时一定要面向墙,不能随意走动。其他的事就让院子里的人照往常的要求做就好,谁都不许给我放进来,若是实在有难对付的主就去找大哥哥,他会明白的。”
将巧月安置好后,孟静姝带着彩月从院中的小门溜出,依着记忆尽量走人迹罕至的小路,最终来到一处角落僻静,树林荫蔽处的小门旁,这是以防家中突遭变故而特意留着用来逃命的小门,鲜为人知。她也是幼时贪玩无意间发现的,亦是发现这门常年无人看守。
许是多年未有人使用,孟静姝硬是使出吃奶的力气好不容易才将门闩挪开,啪嗒一声,木屑飞扬,她剧烈咳嗽起来,小手挥舞着想将面前的灰尘挥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