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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1 / 2)

姜葵在玉阶前回礼。长风一卷,吹得青丝飞舞,衣袂蹁跹。

逆着光,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只看见高台上的年轻公子身影沉静,被阳光勾勒了一身深红赤金。他的影子从那一侧落下来,长长地投在汉白玉石阶上,一格一格,流淌下来。

姜葵在小太监的引领下向前,对面的人自上方下来。白玉阶中央,两人擦肩而过,带起微风一动,冰凉发丝轻掠过脸颊。

那个瞬间里,姜葵偏了下头,望见一片深绯色。尽管看不真切,但她认得那件属于皇太子的绛纱袍,以及那个端正如松的侧影。

谢无恙大概刚刚向皇太后请过安?她想。

一进兴庆宫内,沁人的凉意扑面而来。此时仍是早秋,晨间殿外气温渐升,而殿内凉爽异常。阳光从四面八方透进来,照得整座大殿宽敞透亮,金砖地面潋滟着一层光晕。

敬文帝谢焱在大殿中央正坐,身旁依次是贵妃、淑妃、贤妃等一众嫔妃。皇后早薨,后位多年未补,贵妃便坐在首位。太后裴氏静坐在另一侧,阖目养神,一只嵌着珠翠的护甲搭在座椅扶手上,另一只手支起,手背托着下颌。

姜葵恭敬地朝皇帝太后和诸位嫔妃行礼。

礼毕,裴太后掀起眼帘,看了她一眼,护甲在雕花扶手上一扣。

“啪”的一响,回荡在寂静的殿内。

“跪下。”她淡淡道。

语出突然,姜葵不明所以。另一侧的棠贵妃望着她,不动声色地下压食指,以作暗示。于是姜葵理了裙摆,默默跪地。

“臣女不知何错,请太后娘娘指点。”

裴太后冷哼一声:“还会顶嘴不成?上位者尚未发语,你倒是先开口了?”

她的声音寒冷,如同一道毫不留情的刀刃穿刺而来。这是姜葵第一次面见太后,不明白她对自己的敌意从何而来。于是她低着头,不言不语,等待太后下面的发言。

裴太后却不再说话,接过身旁宫女送来的一盏茶,慢条斯理地饮起来。

满殿陷入安静,只有瓷器碰撞的声音。裴太后端着祥云纹茶盏,翠色的护甲高高挑起。青瓷小勺一下一下地擦过杯口边缘,将混着各式小料的茶水送入她的口中。

姜葵跪在坚硬的地面上,一动不动。她是习武之人,跪一盏茶的功夫并不会让她两膝生疼。她此刻已经明白,太后是要向她立威。或许因为她是未来的太子妃、天家的儿媳妇,太后想在她入主东宫前先教诲她一番。

只不过这番教诲实在过于强硬,按照姜葵以往的脾气,她大概会气得当场就要退婚。不过想到将军府与身在后宫的小姑,她只能压下这口气来。

不能正面对抗,那便扮猪吃虎。

姜葵肩膀一颤,装出不堪久跪、却又竭力坚持的模样。内力在经脉内一转,逼出一点香汗,那张容色皎然的苍白小脸上,顿时生出惹人怜爱的红晕。

一侧的淑妃终于开口打了个圆场:“太后娘娘,小姑娘家跪了这么久,这样的小美人胚子要是晕倒了,指不定储君殿下会多心疼呢?”

淑妃是三皇子谢宽的生母原氏,性子温柔大方。一双杏眼光华流转,弯着睫毛笑起来,亮晶晶的,有美人善睐的风姿。后宫四夫人,贵妃以色若海棠名动长安,淑妃的容貌虽逊三分,却以一眼秋波的温婉而不甘其后。

裴太后淡淡“嗯”了一声,神色似乎未有变化。她抬了抬手,示意姜葵站起来答话。

“你可知为何让你跪下?”

姜葵恭敬道:“臣女愚钝不知。”

“礼数不周,”裴太后声线冰冷,“腰不直,腿不拢,手肘低了三寸。谁教你的礼仪?”

姜葵心想:她就是在挑刺。

贤妃淡淡地接话:“我听闻大将军府主母之位多年空悬,府里并无什么女眷。这礼仪,怕是贵妃娘娘教的吧?”她抿了一口茶,“小姑娘宠着长大的,礼数上差了几分,也是情有可原的。”

贤妃裴氏是宫里嫔妃最年长者,育有一子一女,分别是皇长子谢玦与皇长女谢瑗。

她与裴太后都出自夏郡裴氏,私底下还要叫她一句表姑母。夏郡裴氏乃是名门望族,出过三代宰相与数十位进士,裴姓官员遍及满朝。先皇后薨逝多年,最有希望成为继后的便是贤妃,当今圣上也隐约有了立她的几分意思。有了这一分倚仗,她心直口快,喜恶毫不掩饰。

她的话语声方落,棠贵妃已然起身。裙摆一转,她盈盈立在姜葵身前,朝皇帝、太后二人各自行礼:“臣妾管教失责,自请责罚。”

牵起裙角时,她的手指悄悄向上拨动了一下,于是姜葵慌忙跟着她一齐行礼。

敬文帝终于开口,他温和地笑道:“不过是小姑娘一时间礼数错了半分,爱妃何必言重?都起来吧。”

这位身材高大的帝王身穿赭色常服,轻抚胡须,声音低沉,笑起来有钟鸣隆隆之感。他的坐姿看似漫不经心,却隐约生出一派皇家威仪,刀削般的脸上看不出神情。

他向裴太后颔首,转头对姜葵道:“太后的教诲,你要谨记。我那个儿子喜欢你喜欢得紧,往后嫁进来,入主东宫,礼数不能分毫有失。”

接着,他和蔼夸道:“这幅样子,确有几分你小姑的风华。”

说完,敬文帝挥手,示意给姜葵赐座。

一杯阳羡茶递到姜葵面前,茶水还在热气腾腾地冒烟,上面浮着许多剥好的红枣。她万分注意地接了茶,一面喝,一面听嫔妃们闲聊,围绕着她与太子的婚事。

她仔细倾听,心里有些奇怪:似乎全皇宫的人都知太子对她心悦已久,她却不知。甚至,她还不知道喜欢她的人究竟长什么样子。

在她的印象里,两人统共只见过三回,一在曲江相看,二在莲池落水,三在玉阶上擦肩而过。每一次,她都只望见一个端静的身影,颀而长,如松如玉。

所以谢无恙真的喜欢她么?还是这背后另有阴谋?

她愈加焦急,渴望尽快出宫,会见蒲柳先生,然后去赴那场秋日宴,查明陷害落水之人。

“伴读名册都呈了上来,臣妾挑来挑去,却不满意……”话题已经变了,贤妃正聊到皇长女缺一个伴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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