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用她嘹亮的嗓门和别人打招呼。 就和罗依一样,陈颖想着,虽然实际上两个人完全不一样,但她就是克制不住这么去想。 “嗯,晚自习刚下课。”陈颖用很轻的声音回答着,九点四十五,时间已经很晚了,她不想打扰到已经休息的邻居们。 “很辛苦吧?不愧是重点高中的学生啊,每天都要学习到这么晚,不像我家那孩子,每天游手好闲的不知道在干什么。你看你,这才上了两个月不到,就瘦了这么大一圈。唉,如果吴鑫能够和你一样用功就好了,我和他爸也就不至于每天这么操心” 吴阿姨自顾自地说着,这大概是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最擅长的本领之一,即使没有人在和她对话,也能慷慨激昂地一直说下去。发福的身体里源源不断地产出着语言,即使脑子有时候跟不上生产的进度,但嘴里也会毫不停歇地全部将其吐出来。 “其实还好吧。”陈颖附和到,吴阿姨的孩子曾经是和她一个初中的同学,虽然不同班,但吴鑫的名字在那个小小的初中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打架、逃课、拉帮结派,几乎所有和坏学生沾边的事,所有违反校风校纪的事,吴鑫都不会缺席。 陈颖不喜欢吴鑫,但是吴鑫喜欢陈颖。 “小颖,周末有空能不能帮着辅导下吴鑫那孩子的功课,虽然他现在在职高,但是我和他爸还是希望他能够正儿八经地学上一些东西。”分开的时候,吴阿姨笑着问道,“我和他爸说他教他他不会听,但这孩子从小就听你的话,兴许你教教他他能够听进去。” “嗯阿姨再见。”陈颖点了点头,然后就关上了门。 铁门合上的那一刻,所有的声音都被隔在了身后。 陈颖背靠在门上,冰凉的触感就像是泉水一样慢慢地淌过她的心间,逐渐将身体浸透 “呼”她长抒了一口气。 “小颖回来啦?”拉长了尾音的声音从厨房里传了出来,梳着单马尾穿着脏兮兮的粉色围裙的女人正在厨房里做鸡蛋羹,那是陈颖的母亲刘琳。在她的印象里,母亲似乎也是一直这么精力充沛的形象,不论是在初中教书的时候,还是在家的时候。 父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新闻里是一个穿着西服五官标致的男人,用最标准的普通话播报着今天这个世界发生的点点滴滴。 看到女儿回来,父亲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结果女儿背在肩上的书包。 手指触及那嶙峋的肩骨的时候,父亲的心不由地颤了一下。 “辛苦了赶紧休息一会儿吧。” “小颖,来把这个吃了,刚做好的。”母亲端着鸡蛋羹走了出来,“休息一会儿,然后回房把那套数学卷子做了,我今天可是专程去拜访了我的老同学,从他那里拿到的资料,据说这卷子可是你们学校很有名的数学老师出的,叫邹明,小颖你知道吗?” “阿琳,小颖都累成这样了,就别让她做卷子了吧。”父亲皱着眉说了一句,“你看她都瘦成什么样了。” “学习不就是辛苦活嘛,我当老师的,还能不知道吗。唉,但是苦也就是苦这么三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母亲扶着陈颖的肩膀让她坐在了餐桌边,语气温柔,“多吃点东西补补吧。”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也” “你别说了,就你那学历,也别和我这个老师谈什么教育孩子的方法了。小颖能考上南华高中,除了她自己争气以外,我得有一半功劳吧。享受着这么好的教育资源,怎么能浪费呢?” 九十年代,父亲高考失败,没有考上本科,只是去了一所专科,而母亲则是去了北京师范大学。 学历的压制,加上经济的压力。作为这个家庭主要经济来源的母亲一直在家里拥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我吃完了,我去做卷子了。”眼看着父亲还想说什么,陈颖将鸡蛋羹一饮而尽,滚烫的触感烧灼着喉咙和舌头,火辣辣的,推开房间门的那一刻,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顺着脸颊淌进了嘴角。 和浇了酱油的鸡蛋羹一样的味道,咸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