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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季枝遥被身体疼醒。
一睁眼,眼前是墨色的寝衣,领口上便是他凸起的喉结,很是好看,可她也不敢多看。想找办法离他远一些,可慢慢清醒后,她才震惊地反应过来昨晚他们睡时贴得多近,是何等亲密。
季枝遥在夜里翻了个身,从背对他转而成面朝他。裴煦的手只随意搭在她腰侧,而自己的手却是紧紧抱着他的腰身,直到此刻都还在保持。
心口突然跳动得很厉害,季枝遥突然特别害怕。她想起第一次见裴煦时,太极宫院门口的那截残肢,陈栢同她说过,陛下不喜女子触碰。
季枝遥努力平静自己,看了一眼他的脸,应该还在睡梦中。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将手收回去,时刻紧盯他的表情,确定没有任何变化,没有弄醒他后,季枝遥翻了个身,再次背对他,努力平静自己的呼吸。
“......”
过了一会儿,裴煦动作利索地起身,丝毫没有犹豫。因为他没有带随行侍女,所以洗漱的事情都自理。季枝遥僵硬地爬起来,下地时险些腿软跪下,看到他不耐烦的眼神时,她立刻强迫自己站着。
“今日我出去一趟,别自己乱跑。”他捋了捋腰间的玉佩,语气平静。
“好......”季枝遥小声回应,抬头看他一眼,见他似乎马上就要立刻,下意识上前拦了拦,“桃花和之前跟我同行的马夫,他们知道你多少事情?”
毕竟从昨日下午开始,她进入裴煦房中后就没有看到那些侍人。他们没有上前打扰,也没有冒然闯入,她猜测他们是得到了什么指令才这样。
裴煦扶了扶发上的玉簪,低瞥向她:“昨日迷晕后送走了,陈栢会随我一起走。”
季枝遥一下有些心慌,更是不敢让他走,大胆地揪住他袖子。
“......”
裴煦叹了口气,顺道甩开她的手:“昨日请你进屋的那个,是孤的亲信,名陈钧。武功盖世,应当能保护好你。”
见季枝遥没了反应,他有些按不住耐心,语气变得冷冰冰的:“我能走了吗?公主殿下。”
“......能,能。”她耳朵突然很烫,目送这人的身影从眼前到远处,许久后才滞后地说了句:“恭送陛下。”
门一开一合,季枝遥听见屋外有刀碰撞的声音。仔细瞧,才看到正是他说的那位大人。陈钧背后背着两把巨大的刀,身体壮实,看上去确实比陈栢能打得多。
这让季枝遥很有安全感,开始她确实是这样想的。
可一直在屋中无聊地翻阅裴煦看完的书,午后又开始下雨时,她忽然在某一刻突然不知自己究竟在为什么而活。
一个人时很爱胡思乱想,从前她虽然不受重视,也确实一点也不喜欢自己的王朝,但被裴煦掳走后,也没有要效忠新朝的意思。如今跟在他身边是被迫的,他有至高无上的权利统摄,同时也怪那日册封后没留神,让宋明风那样的小人下了毒药。
裴煦能帮她,季枝遥便匍匐在他身边乖顺地听从。
可这并不会是结局,尽管今日是第一次思索到这个层面,她心中也一直隐隐这样认为。
只是季枝遥认识的人不多,江南一带能帮到自己的人也不再云烟城这样偏僻的小地方。若是裴煦之后突然转变路线回京,日后再出宫恐怕会很难。
她倚在窗边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力地任由雨滴落下沾湿衣袖。
从不是一个重要的角色,却在幻想自己能挣脱牢笼。她越来越矛盾,心情也变得低落许多。见天色还早又无事做,干脆洗漱了一下,重新爬到床上睡下。
寺院每日日哺时会有两个僧人过来问候起居情况,若是初次见面,还会邀请来者去斋堂用膳。
来者听住持说,住在这里的是一位姓谢的公子,带着家妹上山礼佛。几番打听,她们得知这位谢公子便是近来名极一时的富商谢七,来时特意用兰花水净手,以免弄脏贵人的物品。
季枝遥听到了门外的对话,陈钧话不多,简单问了几句确认身份后,便将门推开,跟着走了进来。
陛下的命令是务必保证公主安危,因此他不会放过任何可能出差错的环节。
女僧进入洒扫后,看到榻上人后眉间快速皱了一下,片刻后若无其事地拿着水桶到一旁书桌清理。
“此处有公子私人信件,无需打扫。”他只站在门口,根本没有回头看便知道那人已经走到裴煦桌前,并触碰到了他的信件。
僧人低声回应后,又拿着桶去了旁的地方。
季枝遥原本就躺在床上,思索到底要不要起身的过程中,再次被催眠。每次毒发,她的身体都会脆弱几日。大多表现在食欲不佳、身体畏寒发冷或嗜睡。
等被人动作粗暴地推醒时,周围已经暗得什么都看不见。陈钧在女僧离开后便退出房间,继续在外面专注值守。
她人在里面睡得熟,哪里知道时辰,故而裴煦一身血腥味地回来,看到的便是黑漆漆的房间,没有一点光亮。
“唔......痛。”季枝遥皱了下眉,不悦地揉了揉刚才被他掐的腰侧。
没人说话,她才想起来赶紧点灯。烛光未亮时她已察觉到周围血腥味很重,裴煦似乎也没有站着,而是直接坐在了床边,手支着地面一言不发。
“哥?你怎么了。”她来不及穿鞋,赤脚踩在地上,没想到脚心竟踩到水液一样的东西。
她低头用灯一照,险些将灯抖掉。地面上源源不断增多的水液,正是从他身上淌出来的血!
“你受伤了!?”季枝遥将烛台放在桌上,只能蹲下来才能看到他的眼神和脸色,得到下一步行动的指令。
“南山寺在江湖中似乎在医药上颇有一番造诣,我这就去寻人来救你!”
话音未落,裴煦伸手扯住她衣袖,“你来。”
季枝遥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愣在原地。陈栢在这时候匆忙进来,手中拿了许多药、一把剪子和许多干净的帕子。
陈钧不动如山地守在门外,原本背在身后的刀,已经抽出一把拿在手中。
陈栢:“公子,药已备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