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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煦微敛了下眉,自己用手背摸了摸额,又用另一只手触碰她的。看他表情,季枝遥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虽不知云烟城下的瘟疫如何,但从前缙朝也有过大疫,从一开始单人起病,至累及家人,最后由村落蔓延至周边城镇。”她有些担忧地看向裴煦:“陛下,你身子可撑得住?”
他往旁边挪了些位置,缓缓呼出一口气:“略有不妥,无大碍。”
“若日暮前能到潭州,我去镇上替陛下寻些药,你现在的身子可——”
她低头说着,没留意到上方落下来冰冷的视线。没等季枝遥说完,裴煦便冷声丢下命令:“下车。”
“啊?”她根本没反应过来,薄唇微张。
陈栢已经停了马车,在裴煦说第二遍之前将季枝遥“请”下马车。
今日除了裴煦的马车,后面还跟了一辆搬运货品的小车。被赶下来的人不得已只能在那里将就,否则便只能同其他下属一样徒步前行。
在云烟城待的时日,季枝遥还天真地以为这人性情有所收敛,终于能像最初那般温和待人,不曾想他从未有一分一毫的改变,反而愈加奇怪,让人算不到下一步。
季枝遥就这样在后边狭窄的小车里一路颠到潭州,等她从马车上下来,正好看到陈栢扶着裴煦进了府邸,随后大门紧闭,不许任何人靠近。
之前她被要求和裴煦同住,如今这般,府中有上房和下房,她拿不定主意。
若是他生气了让她同侍女一起住,她也无话可说,并不会感到意外。
但在院中待了一会儿,陈钧便从远处走来。他人生得高大壮实,靠近便让人莫名惧怕。他将刀握在手下,恭恭敬敬地朝她行礼,随后道:“属下带殿下至卧房,公主请——”
他能得了命令来,便是领着裴煦的意思。季枝遥跟着他走,见他停在一座名“玉梨堂”的小院:“此处便是殿下的住处,我们应当会在此处休息数日,殿下有事寻我便是。”
陈钧今日看上去如此好说话,季枝遥便顺势多问了一句:“陛下他......”
“陛下这几日过度劳累,需好生歇着,公主不便打扰。”
回答过□□速,她在原地微愣了一下,直到人离开时才迟钝地应了声好。
裴煦平常巴不得自己时刻在他身边伺候,如今却不需要了。
难道......
季枝遥微微蹙眉,不得不往最坏的方面想。
来到潭州,又换了新的侍女。季枝遥仍然很耐心地询问她们的名字,很巧,在此处照顾她的女孩叫梨花,与这玉梨堂很是相衬。
她们几乎时时在一起,偶有闲聊,季枝遥得知整座府邸上下,除了裴煦自己带的人,新侍女中只有梨花没有被毒哑。
“许是陛下怕殿下无聊,让奴婢偶尔能陪您解闷。”
季枝遥不置可否,望着窗外几乎只剩枯枝的梨树,听梨花柔声说如今外头发生的事情。
他们离开云烟城后,云烟城的瘟疫大规模传开,可幸的是裴煦留下的药方救下许多人,虽仍然有人抵不住强劲的病邪死去,却已经多活了很多。
上京城新建立的政权在全国颁布通缉令,悬赏万金要取裴煦首级。听闻裴煦一路节节败退,兵力强劲的一支军队也“乘胜追击”,马不停蹄地往潭州赶。
而从到漳州以来,裴煦就待在房中没有出来过。
梨花看了看四周,凑到季枝遥耳边悄悄说:“奴婢昨日经过前院,见陈栢大人提着药从外头赶回来,匆匆忙忙的样子,似乎很着急。”
听完这句话,季枝遥基本就没再认真听梨花说话,整个人魂不守舍的,一回神竟发现自己一直在想裴煦身子如何,周边那几个大男人能不能给他照顾好。
她皱了下眉,小声骂自己丫鬟命。
耳边卷起一阵微风,吹起她细软的长发。梨花起身到外头给她准备晚膳,陈钧也有事不在玉梨堂,她便独自一人到外面转悠。开始只是试探性地在自己的院子中游荡,之后便大胆些,每逛一个圈便离裴煦那边近一些。
她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他屋中构造,虽前门紧闭,重兵看守,但后面有一扇大窗,隔着帘子,能隐隐约约看到裴煦睡觉的床榻。
“何人在那?”一个侍卫发现了她,出声走来。
正当焦急措辞时,梨花恰巧出现,端着膳食经过侍卫时淡声应说:“殿下这几日在屋中有些闷,在院中散步罢了。”
“原是......原是公主殿下,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方才多有得罪,望公主恕罪!”
季枝遥摆手让他起来,随后缓步同梨花回了院子里。
看似镇定自若,实则两人都慌了神。
梨花速速带她进屋后将门关上,随后惊恐道:“殿下!你怎么独自出去了?!”
季枝遥有些懵,抬头看向她。
“昨日有几个侍女只是去后院扫落叶,便被陛下以抗旨为由......”她伸出一根手指在脖子前划了一条线,压低声音说:“杀了!!!”
季枝遥的反应并没有很激烈,而是有种意料之中的平静。沉默片刻,她才说:“这几日你都在玉梨堂尽量不要出去,若是出去,尤其到了陛下的院子,切忌不要说一句话!”
梨花被她的强调吓到,连连点头说省得了。
伺候完她用晚膳,梨花有别的差事做走开。季枝遥让她准备好沐浴的水便歇下,不必再来看守,她当殿下累了不喜打扰,并未放在心上。
可泡在浴桶中的人却止不住心中忐忑和恐惧,一直待在水中直到水变凉才缓缓起身。跨出浴桶时,险些在地上跌了一跤。季枝遥穿上柔软光滑的丝绸寝衣,走至房中各个烛台将烛火吹灭。
做完这些,她站在窗前挣扎许久,反复想是否要踏出这一步。
她不知道的是,隔着一层淡淡的月光,有一道视线一直默默凝着她。看她推开窗笨拙地翻出来,伸手拨开凌乱微湿的发,抬头寻找某处时,她忽然动作一停,整个人僵住。
暮时分明窗户紧闭,房中密不透风的架势。此刻为何独独那扇木窗下,立起一根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