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走去,陈青见状也并不意外,跟着裴煦也离了前厅。
长门宫的大殿空荡荡的,一眼看去,能见到来来往往的宫女侍从。今日是阴天,再垂头看了眼厚厚的两卷书,感觉心情更糟糕了。
她极不情愿地抱着书走到他往日批奏折的桌前坐下,认命地翻开书读起来。
医理深奥,季枝遥看得很吃力,也因此要更专心才能读进去。她一页页翻着,偶尔提笔在纸上记下些要点,连玉檀何时来的都不知道。
中途外头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声音很是助眠,她实在没忍住,直接靠在他堆好的一摞折子上睡了会儿。她隐约听见陈青离开的声音,脚步声不止一人,裴煦应当也出来了。
他没指责自己,季枝遥便心安理得的继续睡觉。
直到一声传报突兀地传来,她整个人被吓得颤了颤,立刻坐直身子往门口处看。
玉檀在一侧先给她端上一杯茶水,随后才问一旁的随侍太监:“是陛下召见的婕妤么?”
太监小幅度摇了摇头:“并未。”
玉檀面色微变,看着宋梓淑一身淡青色折枝花草纹长裙缓步走来。听闻宋家自幼便严格教导女儿礼仪,打定主意要将她们都嫁进皇家。
年岁最长的宋梓淑已然如愿,底下还有几个幼妹,不知日后会不会也进宫侍奉。
季枝遥端坐在高座上,虽打扮素雅,气势却不差她分毫。
宋梓淑见座上的不是陛下,眼中难免失落,行礼时随意许多,不等季枝遥道平身,她已微抬下巴自行起来。
“本宫今日来给陛下送些补身体的清汤,不想在此遇到公主。”她姿态傲慢,见前厅无人便悠悠在殿前踱步。
玉檀在一旁皱了下眉,有些恼火。
“公主殿下,那个位置岂是你能坐的?陛下纵容,你自己也当知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季枝遥有些好笑她的指教,轻轻将案上医书放好。耳边时不时传来几声细微的清响,玉珠子碰撞摩擦,莫名令人心安。
她站起身,轻笑道:“这些话你应当同陛下讲,毕竟忤逆圣意的事,不是谁都敢做的。”
宋梓淑低嘁一声,上下打量她一眼:“不过是长了张狐媚的脸,早该同你那些狐狸精余孽一同赐死,真不知当日为何留下你这祸患,如今竟敢勾引陛下,架空后宫,简直荒唐。”
季枝遥仍旧是那句话:“婕妤的意思本宫知晓了,定会一字不落地转达给陛下。”
“你岂敢!”宋梓淑即刻变脸,攥紧拳头有些慌张,随后又强撑继续道:“吹枕边风的事,也就你齿于做。若是本宫能得到陛下临幸,你以为你能讨得什么好果子吃!”
“叮——”
巨大的屏风后传来比方才大些的声响,这次不止季枝遥听到,就连嚣张至极的宋婕妤也微愣了下。
“何人在此!”
季枝遥稍思索了下,若是他想参与此事,根本无需等到现在,那个声音不过是他传来的指令。
一旁的侍卫由她差遣,未下令时他们都不会动。见宋梓淑胆大地欲往后走,季枝遥皱眉道:“将人扣下。”
侍从即刻上前,动作粗暴地将人直接按跪在地上。
“你放肆!从小到大无人敢如此待我,区区亡国贱种,竟敢动我!”
季枝遥对这些话早已无动于衷,只随手拿起一本未批阅的奏折,语气平淡:“宋婕妤家中如何教习的,区区婕妤,进宫不过半月便敢如此行事。这还未见陛下。若撒泼到陛下跟前,本宫可真怕他拔了你舌头。”
“季枝遥,你——”她在气头上,几乎要尖叫着挣脱开侍从时,再次听到屏风后传出一声笑。
这一次更清晰,是一道男子的嗓音。她心中已然有几分猜疑,却强撑着回头问自己的宫女:“陛下今日在何处?这个时辰不应该在上书房么?”
宫女直接扑通一下跪地,几欲哭出来:“回婕妤,陛下、陛下在长门宫中并未离开。”
“什么?”她面色一白,慌张道:“可,可他不在殿前……”
季枝遥听到屏风后的脚步声,知他终于要亲自解决问题。正想等着,却发现他又停了下来。
“……”
无法,她只得再次下令。这一次是惩处之令。
“来人,掌嘴。”
话音方出,便有宫女从一侧出来,手中拿着木板,丝毫不因她是宫妃便有所忌惮。
宋梓淑:“住手!我看谁敢!!”
“啪——”
清脆的声响落下,娇滴滴的小姑娘立刻疼得眼泪直飙。
肩膀被侍卫压得死死的,偏偏她的宫女安分地跪在地上,根本没有要帮她主子说话求情的意思。
哀嚎响彻长门宫,季枝遥转身回到座上准备歇歇腿,余光便见裴煦走了出来。
宋梓淑崩溃之际,仿佛见到希望般奋力往前扑:“陛下!陛下明鉴!!临安公主擅用刑罚,藐视陛下,还将我打成这样…”
裴煦看了她一眼,随即又看了季枝遥一眼。
季枝遥见他眼中有些迷茫,心里只觉得无语,低声提醒:“宋梓淑,此番新进宫的婕妤。”
他嗯了声,随即让人撤下刑具,转头问季枝遥:“怎么打人?”
季枝遥微愣,有些无助地摸了摸他今晨给自己的医书,想说不是他让自己在这看的,转头就不认了?
宋梓淑见陛下并未帮季枝遥,随即想上前继续哭诉。嘴已经打破了皮,红肿的有些难以直视,还一直聒噪地在他们耳边叫。
“孤同你说过,如此聒噪蠢笨之人,当拔舌毒哑幽禁掖庭。”
宋梓淑浑身一僵,大气不敢出。
先前伯父也曾提醒过她应当收敛脾性,见机行事。可那日她分明见陛下待季枝遥很有耐心,以为他是怜香惜玉之人……
“陛下饶命!我再也不敢了……您就看在我父亲,我伯父的分上饶我这一次吧——”
裴煦走到季枝遥身边,垂眼看着那张只容一人就坐的椅子思索片刻,方随意问季枝遥:“她父亲与伯父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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