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四,许宸奕已经被关了十二日,且不说屋内陈设清淡,就连饮食都是寡淡无味,男人虽未觉什么,却也意识到自己这些日子是实打实地消瘦许多。
屋门被打开,阳光倾泻而入,楚檀汐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许宸奕背对着她仍旧跪坐在蒲团上,只是微微睁开双眸。
“可怨哀家?”
“不怨。”
许宸奕缓缓起身,他的发丝衣着仍旧整齐,发丝也随着男人的动作滑落到身前,他一步一步走向楚檀汐,十二日的禁足让他的眼神更加深不见底。
许宸奕看向楚檀汐,女人抬头对上那双眸子,又瞧见他的嘴唇已经有些起皮,只是禁闭而已,不应该狼狈至此……楚檀汐心中这般想。
若是她知道这些是许宸奕故意为之会作何感想呢?扮柔弱来博取她的一丝丝同情,许宸奕这是用当初女人的招术故技重施,只要他想,他就能狠得下心,演得很像。
沈景初的身子要比楚檀汐高出一个头还要过一些,许宸奕垂头看着她,嘴唇微张问道:“娘娘可否告诉侍臣应该怎么做?”
“此话何意?”楚檀汐有些警惕地瞧着这张脸。
“告诉侍臣,娘娘真的想见到先帝吗?”
这也是许宸奕最想问楚檀汐的,她是真的想见吗?
楚檀汐一时间恍然,竟然有些无法坦然地撒谎,说她想见。她一滞,看着眼前如此相像的面庞,似乎与记忆有一瞬间重合。
是几年前,她被关在长乐宫,耗尽了近乎一切力气,看着殿门打开,一身玄衣龙袍的男人逆着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那人用如眼前一般无二的面庞,语气淡漠地问她:“你就这么想见一个外男?孤的皇后。”
许宸奕在楚檀汐的犹豫之间,心中的希望也被掐灭,这算什么,甚至都不愿意骗一骗眼前的沈景初吗?她就真的这般厌恶自己吗?
“自然想见。”楚檀汐开口。
若是见不到,那最好,证明了他不是沈景初也不是许宸奕是最好的;但如果见到了,那就新仇旧账一起算,反正也没什么好装的了,破罐子破摔指不定还能守住现在自己的自由。
许宸奕心中冷笑一声,她的表情把答案都交代了,是自己一直固执己见。
原来就算楚檀汐真的开口骗他,他心中仍然会难受,想自己一世英名,却让自认为最为柔弱的楚檀汐玩弄于股掌之间。
“侍臣知道了。”许宸奕转身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他与楚檀汐,一人在暗一人在明,相顾无言。
明日,许宸奕的殿门再次被打开,行宫幽禁的日子要结束了,申时,避过正午阳气,宫人鱼贯而入,为他更换衣物,送他前往祭台。
他眼中难免带上一股狠戾,今日便是和楚檀汐真正相见的日子了。他展开双臂,任由宫人为他一件件地穿上衣物,他看向这熟悉的玄衣,大抵是专门仿制了他前世的衣袍。
他顺手将那把匕首藏进衣袖之中,只待和楚檀汐单独接触,他已经给过她机会,可是她还是固执己见地骗自己。
许宸奕坐上轿撵被抬到了祭台,他从轿撵上下来,端着一盘周夷口中的“贡品”。
其实压根不能算是贡品,这东西就是他前世用过的玩意,玉佩与衣袍。
他一步步迈向祭台,就看见身着黄袍的云清道士正在偌大的祭台上动作夸张地比划着,眯着眼眸,甩着拂尘,嘴中念念有词,颇有些架势。
许宸奕站在祭台中央,正对着的是方形香炉与祭祀用的青铜鼎,他放下手中的物什,环顾了一番四周。
祭台八方插着幡旗,周夷说是什么“招魂引灵幡”,幡上的鬼画符歪歪扭扭,他竟然有一瞬间想到许君韶的字还不如学画符。
许宸奕打量一番,竟然有些字他还认识,那是南疆的字……想到这,他不免有些怒火中烧,和南疆的仇还没了结呢。
云清道长围着他转悠,一会凑近一会远离,颇让男人感觉不舒服。
他看向台下,正对着的是楚檀汐,女人一手支着头,今日她竟然换了皇后时期的水蓝色服饰装扮,许宸奕颇有些意外。
旁边的龙椅空置,许君韶并没有来,许是楚檀汐授意。
左侧坐着朝中几位议事厅的大臣,他依稀能认得几个,俱是些年纪偏大辅佐过他的老臣了,想不到楚檀汐还留着。
右侧则是几位侍臣,他留心到周夷并没有到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今日天色并不算好,许宸奕看着灰蒙蒙的天色颇有些不满,他记得自己临死之前的夜晚,天色也算不上好,他讨厌不顺应自己心情的事物。
云清道长点燃三炷香,拿起桌案上的长颈细口玉瓷瓶,那里面插着柳条,道士取出柳条将瓶中的液体撒在许宸奕身上,男人鼻尖微动嗅了嗅,还好里面装的是酒。
云清道长又用拂尘抽打在他的身上,许宸奕额角微抽,老道士也忒烦人了。
云清不敢去看身后男人的眼神,他额角已经有了汗水,只能装模作样演下去,他可是吃了两头的红利,云清道长将那衣袍点燃放到鼎中,又扔了符进去,最后连玉佩也一道扔了进去。
许宸奕的目光跟着那燃烧的衣物落入鼎中,他看着哪里是什么招魂,怕不是自己的遗物废品倾销现场吧?
“魂兮,归来!”云清道长两手一捏法诀。
陡然从祭台四面八方迸发出了烟雾,烟雾浓郁,很快台上看不起台下,台下看不清台上,一时间大臣与侍臣议论纷纷,楚檀汐也是猛然站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天公作美,忽然一声惊雷,镇住了场上的所有人,阴风四起,吹动了招魂幡上的风铃,铃声嗡嗡作响不断,所有人的注意力聚集到了台上。
“啪嗒”一下,雨水落到了楚檀汐的脸上,她看向天空,居然淅淅沥沥开始下起了小雨。
乌云密布笼罩,一时间行宫居然有风云诡谲的形式,台下那几个侍臣,苏子衿胆子俨然小得可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其他人面色凝重看向台上。
云清道长这下心中一紧,他没预料到会下雨,若是降雨自己的烟雾怕是撑不了多久,他不由得向后踉跄几步,撞到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