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一九年,十月。
奥斯陆。
程恺:【羡羡,对不起啊,哥临时有个工作,不能去你的音乐会了。】
韩羡:【没关系,你忙。】
窗外,漆黑的天幕缀满了繁星。
韩羡租的这间公寓离市中心有点远,天黑后路上就静悄悄的,能听见的只有时不时飞过窗边的海鸥,显得有些荒凉。
她推开平台的玻璃门,走到栏杆边上靠着,风迎面吹来,仿佛一头多日未曾进食的猛兽,饥饿地扑进她的怀里。身上披着一条薄毯,被这样子一吹,毯子从肩膀脱落,垂直掉在了脚边。
韩羡弯腰去捡,为了防止毛毯被再次垂落,她捏起毯子的两个角在身前打了个蝴蝶结。或许是触景生情,只是一瞬间,韩羡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个片段。
那还不是奥斯陆最冷的时候,酒馆后身的一条街几乎没几个人,路边的车飞驰而过,有一双手,慢条斯理地用大衣袖子在自己腰间打了个蝴蝶结。
上次见到他,是去年十月。
整整一年了。
眼睫低垂,韩羡一张素着的脸没有表情,长发凌乱地挽成一颗低丸子头,身体姿态放松。墙壁上的感应灯忽明忽暗,倒影被风吹得乱窜,有朵玫瑰在微微亮里结了冰,黑夜中孤身绽放。
她掏出手机,打出三个字,犹豫几秒后发出去。
【孟初年。】
一分钟后……
【韩羡。】
他回复的非常迅速,不知为何,韩羡并不觉得奇怪。
回想两人上一次联系,还是春节。那会儿她忙着音乐会的事忘了给国内的人拜年,晚上回到家后,韩羡在密密麻麻的短信提示框中锁定了他的名字。
内容没什么特别的,简短的一行祝福,没有花里胡哨的表情,一看就是他的风格。
——【韩羡,新年快乐,万事平安。】
过了一会儿,又一条短信进来:【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回我。】
孟初年先是发了个问号,【我为什么不回你?】
韩羡:【不知道。】
……
孟初年:【韩羡,我们是朋友。】
韩羡:【……】
孟初年:【哦,原来,是我一厢情愿了。】
这个男人。
优雅不失风趣。
韩羡唇角不禁扬起。
【没有,我们是朋友。】
很快,孟初年:【那么亲爱的朋友,这么晚了,还不睡么?】
韩羡微微抬眉,检查了一下时间,此时是奥斯陆晚上十一点半。
【睡不着,孟初年,你会失眠么?】
【偶尔。】
【那睡不着的时候,你都会想什么?】
孟初年:【想睡觉。】
韩羡:【……】
您可真能耐。
他简单的三字回复让韩羡噎住了,不知该如何回他。青丝随风流动,偶尔几根飘到侧脸上,顽皮似地蹭蹭鼻梁,她揉了揉鼻子,恰在此时,音乐在无声的夜中响起。
屏幕上显示着“孟初年”三个字。
韩羡一瞬间的错愕。
电话通了,他的声线低哑,仿佛羽毛尖轻扫过心间,酥麻麻的。尾音不知怎么的,拉得有些长,懒散的语调似笑非笑,“韩羡。”
“嗯。”
孟初年在那边笑了,“嗯什么?没有其他想和我说的?”
韩羡脚尖轻点着大理石地,支支吾吾的:“有……有吧。”
“愿闻其详。”字正腔圆。
韩羡眼睛一亮,“诶,你的普通话好像进步了不少。”
孟初年压低声线,“韩羡……”
“开个玩笑,”韩羡嘿嘿两声,“后天,是我在欧洲的最后一场音乐会。”
“我知道。”
“你知道?”
孟初年在那头轻声说:“我有关注朋友的习惯。”
韩羡“哦”了一声,“香港……有直播的。”
“嗯,但是…………”
孟初年的话戛然而止,紧接着,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模糊不清的对话声。韩羡举着手机默默等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冷才一溜烟地跑回了房里。
厨房的灯亮起,韩羡从橱柜里拿出玻璃杯。
良久,手机里终于传出一道温和的声音。
“抱歉,刚才签证闹了点误会,被工作人员拦下了。”孟初年隔着手机匆匆解释。
“签证?”
孟初年“嗯”了一声。
韩羡拎起水壶往玻璃杯里倒水,“你又出差么?”
“不是……”
他说:“我刚出奥斯陆机场。”
“砰”的一声,韩羡的手忽然卸了力,水壶重重落在桌子上。
“我觉得,比起守在香港的电视前看直播,不如亲身来到奥斯陆看现场的好。”
“韩羡,还记得去年分开前问我的问题么?”
她的喉咙莫名发紧,不由得呆愣在原地,心脏却是砰砰砰跳个不停,仿佛两颗小行星撞击出了一片星河,碎石泛起点点涟漪。
那边开始陆续传来杂音,语速很快的英文,远处的喇叭声,行李箱轮子滚过凸起的盲道。
“孟初年……”
“我来和你重逢。”
-
头顶璀璨的水晶灯将四周的玻璃窗照得格外闪亮,广场音乐喷泉的四周挤满了等候入场的人群,水柱在灯光的照耀中不断变幻,升高又迅速落下,炸出金色的水花。
化妆室外的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复古铜雕壁灯散着不刺眼的光,韩羡的头发被造型师弄成了精致的卷发,造型师对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绕着圈打量她,最后拍拍手。
他拿起定型喷雾,液体呈水雾状从头顶洒下,气味呛人,韩羡没忍住咳嗽两声,小手飞快的在鼻前闪动着。
“阿羡——”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