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嫔御前失仪,出言无状。明日,送往蓬莱洲闭门思过。非诏不得外出。”
皇后紧蹙眉头,心下惊虑。
安陵容为着甄嬛求情,甄嬛伏在地上自行辩解着。华贵妃面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大,云书只是由彤漪扶着虚跪在地上。
皇上正在怒中,可瞧见了云书的模样也不免软了心肠,“荣妃身怀有孕,先起来吧。”
此等殊荣,可是皇后都未曾拥有的。毕竟皇后和贵妃都还在地上跪着不是吗。
甄嬛虽然知道这是做戏,可心下还是不舒坦。
皇上担心她的安危,特意将她送往蓬莱洲暂避风头。可同样的,皇上对荣妃的关心也不曾减少。
此事针对年家,针对年羹尧。
华贵妃在宫中正春风得意。眼下,只有眼中钉甄嬛走了,她才会放下警惕。
*
莞嫔甄嬛被贬去蓬莱洲,同行相伴的还有安贵人安陵容。据说,是安贵人自己请旨随行的。
圣驾回銮时,这一消息很快就传进了京中,也传进了云霓的耳朵里。
云霓嗤笑。
没了敦亲王意图谋逆,推八王上位、尊九王生母宜太妃为太后的事情。皇上这次真正想要出手解决的,是年羹尧。
就在回宫后没几日的八月初九,承乾宫传来了一个惨痛的消息。
时隔整整一年有余,荣妃娘娘钮祜禄氏好不容易被诊喜脉,却再次小产见红。
云霓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将彩襄阁内能砸的都砸了,眼圈通红,正狠狠发泄着心中的抱怨与怒火。
宫中传言说,正是华贵妃出手,将零陵香送进了承乾宫。
她与额娘进宫探望时,见叶则给姐姐把脉后一闪而过的忧心,心下焦急。厉声逼问了叶则,他才肯说出来实情。
说荣妃娘娘本就宫寒体虚,又连失两胎。在子息一事上,恐怕是要花大力气了。
换句话说,就是往后再难有孕了。
云霓恨声:“长姐可知道此事了?”
叶则摇摇头,“不曾,微臣不敢告知娘娘,只敢通信于四少爷,叫他劝一劝娘娘,也好早做打算。”
“……”
年羹尧接连被贬,华贵妃在宫中自顾不暇。她又怎么会分心,主动出手去害姐姐的孩子呢?
难道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么?
此事疑点重重,甚是蹊跷。
云霓垂了垂眸,先前那个压在心底的想法重又浮现。
皇上无意选秀,那就只能随着有功之臣的女儿一同入宫了。
只是不知道这次,入宫的是否还是瓜尔佳·文鸳。
云霓等待着这一时机。
*
曹贵人跪在景仁宫内泪水涟涟地哭诉着华贵妃年世兰的罪行,诸如淳贵人之死、以木薯粉毒害温宜公主、推沈氏眉庄入水、送零陵香进承乾宫使至荣妃小产等事云云。
“贱人!枉费本宫对你的信任!你竟敢出卖本宫!”华贵妃上挑的丹凤眼里盛满了怒火,闯进了景仁宫便将曹贵人横踢在地。
“本宫何曾害过荣妃的孩子?休要信口雌黄污蔑本宫!”华贵妃似是不解气一般,又拧了曹贵人两下,众妃惊诧,连忙上前拉开了曹贵人与华贵妃。
皇后一拍凤座,厉声道:“景仁宫岂容你放肆!”
“不容本宫放肆也放肆多回了。”华贵妃冷笑,气场直逼高位上因怒气而挺直了脊背的皇后,“还差这一回吗?”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一连多日,云书都在承乾宫里闭门不出。
任凭谁来,她都不见。
她连失两胎,只觉得自己无能极了。像她这样的人,又该如何实现她在闺中受嬷嬷教导时立下的凌云壮志呢?
有宠方有子,有子则固宠。
母凭子贵,子凭母贵。
她自认出身高贵,谋略算计从不逊于这深宫之中的任何一人。若说头胎是个意外,那这次呢,也是意外吗?
她想都不敢想。
摆明了是有人蓄意算计,只是她拎不出来此人是谁。
说到底还是她这几年凭着家世与恩宠顺风顺水惯了,忘记了这紫禁城人心险恶。
这宫中,从不论恩宠家世,只论输赢。
云书环绕双膝,将额头抵在膝盖上,欲语泪先流。甄嬛好福气,皇上待她的真心,后宫之中无人可比拟。
“娘娘……”
彤漪守在云书身边,见主子颓靡不振,也不敢上前,只是手中捏着信封踌躇开口。
云书声音闷闷地:“何事?”
内阁之中仅这一主一仆,彤漪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两步,将信封递过去。“这是太太与二小姐传来的家书。”
云书这才抬头,接过信封只看了寥寥两眼,便揪着蚕丝绒被放声大哭。
妹妹、妹妹竟要进宫。
原是她不好……
自己的身体最是省得,云书又是何等聪慧。
她自幼畏寒,也知晓自己体虚。
她怎会看不出叶则宽慰话语之下的淡淡忧愁呢。
“娘娘可得振作起来啊。这些日子娘娘没有出去,还不知道宫中的形式呢。曹贵人揭露年氏恶行,被皇上封了嫔,赐号‘襄’,如今已是襄嫔了。”
彤漪劝着云书,“而且听说,年羹尧已被皇上赐了自尽,年富、年兴均被赐死。华贵妃——也被皇上褫夺封号、降为了答应。虽未迁出翊坤宫,可那里也与冷宫无异了。”
彤漪只觉痛快。
云书阖了阖眼,“你也觉得我的孩子是她害的吗?”
沉默了半晌,彤漪摇摇头,轻声道:“娘娘心中已经有了定论,不是吗?眼下最要紧的是娘娘养好自己的身子,不要叫小人得意猖獗,平白瞧了承乾宫的笑话。”
云书定了定心神。
先前她从不愿主动去做些什么害人的事情,可最后自己到底还是成了她人的棋子叫人算计。
昔日回家省亲时妹妹说的话还言犹在耳,句句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