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皇后娘娘进香。”
甘露寺的主持静岸师太举着三柱燃香朝着皇后一拜，皇后接过，而后跪在软垫上。
“请贵妃娘娘、昭妃娘娘、荣妃娘娘、敬妃娘娘进香。”
云霓与云书、齐贵妃并列一排，站在皇后右侧。敬妃则稍稍落后一步，她看似不经意地向后排扫去，一眼就看见了躲在柱子后面身着姑子常服的甄嬛。
如今她是带发修行的娘子，听说主持为甄嬛赐了个法号，叫莫愁。
“请欣嫔娘娘、安嫔娘娘、祺嫔娘娘、敏嫔娘娘进香。”
安嫔和祺嫔身后，站着的是惠贵人沈眉庄，她正东张西望的寻找甄嬛的身影。
不知道是听到了什么，甄嬛的背影稍微动了动。
“请惠贵人进香。”
甄嬛探头注视着沈眉庄，就是这一瞬，被紧盯着殿内动静的祺嫔发觉。她悄声走向甄嬛，然后从背后用花盆底狠狠踩上甄嬛的手掌。
甄嬛不曾发觉，骤然疼痛使她惊叫出声。祺嫔娇喝：“大胆！谁鬼鬼祟祟躲在这里！”
甄嬛垂首跪在地上，这边的动静惊扰了皇后，也惊扰了云霓她们。只见甄嬛有些惶惶：“贱妾参见皇后娘娘，各位小主。”
“阿弥陀佛。”祺嫔攥着手帕似笑非笑地抚了抚心口，“本宫还以为是谁。原来是莞嫔娘娘。”言罢，她又轻笑出声：“已经不是莞嫔，该如何称呼呢。”
沈眉庄见状就要上前，却被身后的敬妃拉住。云霓略一侧首，打量着敬妃。
“贱妾甘露寺，莫愁。”
闻言祺嫔笑得更欢，也不看她。“莫愁是没错，怎么自称贱妾，而非贫尼。”
“难道是你自甘卑贱，也不愿安守佛祖吗？”
这话奚落难堪之意明显，沈眉庄终是忍不住为甄嬛回嘴道：“莫愁娘子是带发修行，并非真正出家。”
看着阴沉着脸色的沈眉庄，祺嫔忍不住又笑。“惠贵人关心情切，到底还是对莫愁最好啊。”
“祺嫔妹妹也真是不小心，方才踩到莫愁的手了，”安陵容略一犹豫，“不知道要不要紧。”
这话倒不像是为甄嬛抱不平，可安陵容脸上殷切的关心之情倒也不似作伪。
“不要紧不要紧，莫愁啊现在干的都是粗活。”见甄嬛不答，静白急着开口：“踩一下手，不要紧的。”
“粗活？”闻言安陵容与沈眉庄一齐侧目，她开口询问着，静白应了一声：“毕竟不是养尊处优的娘娘、小主，砍柴、浆洗、擦地，都得做的。和寺里的小姑子没什么区别。”
“可莫愁毕竟是宫中的贵人，如此，实在是委屈了。”主持静岸打量着皇后神色，皇后未答，倒是云霓有些神色不虞。
“难不成甘露寺的主持不是静岸师太么？怎么寺中情况，主持像是不知道似的。”平心而论，娇养的官家小姐一朝落入如此境地，还有像静白一般的人如斯欺压，云霓瞧着也是有些不忍心的。
她懒散的护着肚子，漫不经心地睨了静岸一眼。云霓抢在皇后之前开口，显然是已经不把皇后放在眼里的一副嚣张姿态。
“昭妃娘娘有所不知，贫尼素来不问寺中事。”静岸略有歉意地看着云霓，“甘露寺中大小琐碎事宜都是由监寺静白一手主理，贫尼实是不清。”
云霓冷哼一声，略有倦色，没有再开口。倒是甄嬛闻言又悄悄抬首看了云霓一眼，两人的眼神不经意对上，她又低下了头。
“那也是应该的，”皇后沉声道：“一入空门四大皆空，前程往事都该抛弃了。”她冷着脸，“佛法曰，众生平等，莫愁娘子也不该有例外。”
“娘娘说的是。”静白双手交叠微微躬身，作得是一副殷勤样。
“皇后娘娘，”沈眉庄行礼时不去看皇后，为着甄嬛打抱不平道：“莫愁到底是奉旨出宫修行的，又是公主的生母，您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身子虚弱。”沈眉庄颇为心疼：“可寺里，还让她做这许多粗重的活计。岂不为难！”
“皇后娘娘说了，入了空门就该斩断前程。公主是公主，莫愁是莫愁。皇上也说了，公主只有敬妃一个额娘，”闻言，敬妃侧目。而祺嫔一身翠绿宫装，气势十足。她轻蔑地瞧了沈眉庄一眼，“惠贵人别违背皇上的旨意才好。”
“嬛儿，地上凉，你不要跪着了。”沈眉庄未答祺嫔的话，低身想要扶起甄嬛，只是话音刚落，就被皇后厉声打断：“惠贵人，你过来！”
“莫愁站的位置不该是你站的。”
“快去吧，”甄嬛摇了摇头，“没事的。”
“各人有各人站的地界，人鬼尚且不同途，嫔妃和庶人又怎么可以站在一起呢？”皇后疾言厉色。
“皇后娘娘，莫愁纵然离宫，也不该遭受身体和言语之辱！”沈眉庄犀利地驳了皇后的话，云霓就在一旁饶有兴味地看着这出好戏。
“佛家讲究心平气和，”皇后神色未变：“惠贵人，你今日失于急躁，不能再去参拜佛像了，你就跪在这儿好好静心思过吧。”
饶是受到诸多为难时的甄嬛，她也不曾掉过一滴泪。反倒是如今沈眉庄因她受了罚，甄嬛却泪珠滚滚了起来。
沈眉庄领了罚，跪立时的脊背也仍旧挺的绷直，云霓跟着皇后身走出大殿前，又瞧了沈眉庄一眼。
她们这个闺中友、手帕交，感情倒真是非旁人所能比拟的，实是莫逆之交。
*
自打孕中，云霓嚣张跋扈之势直比昔日敦肃贵妃，倒是凝聚了皇后的不少眼线与手段。
虽然风头隐有越过皇后的意味，可皇帝并没有作为，只是持了沉默的态度。
为了能让长姐的这一胎安心生产，云霓让姐姐自请暂居甘露寺一段时间。她在宫内，姐姐在宫外，如此皇后便是忌惮弘毅府，她也分身乏术了。
更重要的是，她还能嘱托彤漪，让彤漪仔细留意着甄嬛与温实初、果郡王的私下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