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子,难道我偌大的吴国,朝堂上上下下,衮衮诸公,无一人能替寡人分忧,敢于使越的吗?” 庆忌站起身,一手按着腰间所悬挂着的吴王剑,一一扫视着陛台之下的公卿大夫。 几乎每一个被庆忌的眼睛扫视过的大臣,都满脸羞愧的低下头,默不作声! 将军孙武抬起头,想毛遂自荐,但被庆忌的眼神一瞪,便不自觉的低下头。 庆忌留着孙武在吴都,有大用! 再者,此番出使越国,着实是生死未卜。 使越之人这一去,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一个未知数! “大王,小臣愿代大吴使越!” 就在这时,原本一直默不作声的下大夫伯噽,忽而手持牙笏出列道。 伯噽这般主动请缨,就是想在吴王庆忌跟前抛头露脸一回。 伯噽? 他的确是一个人才,而且平日里油嘴滑舌的,又善于阿谀奉承,两袖玲珑! 现在吴国朝野上下,的确没有比伯噽更为适合的使越之人。 “好!” “伯噽,你很好。” 庆忌颇为赞赏的看了一眼伯噽,笑道:“寡人没有看错你!” “只是,你以下大夫之官职使越,难免会让越人心生怠慢,厌恶我大吴。故而,入越之后,你可假称上大夫!” “小臣谨遵王命!” 这是伯噽的一次机会,出人头地的机会!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 伯噽固然怕走这一遭,但事在人为,他相信自己不可能那么倒霉的! 也幸亏庆忌体谅伯噽,让他假称上大夫。 不然,以伯噽一个下大夫的身份,可能连越王允常都见不到,就吃了闭门羹! 更有甚者,越人会认为庆忌太过傲慢,继而疏远吴国,一怒之下将伯噽烹杀,都并非不可能之事。 …… 将以季札、被离与伯噽为首的三支使者团一一饮宴送别之后,庆忌又穿上一身常服,以布带束发,随后出宫微服私访。 为了避免引人注目,陪同庆忌的只有将军孙武一人。 庆忌欲在吴国实行改革,励精图治,少不得要实地考察一番,探访民情。 倘若他跟寻常的君王一般坐困于深宫高墙之内,两耳不闻窗外事,成了聋子和瞎子,还何谈改革? 原本,庆忌是想变法以强吴的,奈何按照时代的潮流,现在变革祖宗之法,对抗周礼,实在太过悖逆,故而庆忌只能退而求其次。 改革,是变法的一部分,但并不等同于变法! 变法是根本性而大规模的革新,改革只是小范围内,且可控的革新,二者不可同日而语。 “都过来瞧一瞧,看一看了!” “今早才捕上来的大鲤鱼!还活蹦乱跳,味道鲜美可口!” “壮士,看一下,某这口宝剑,乃是祖传的……” “童叟无欺,货真价实!今年新产的稻米贱卖!” 庆忌与孙武来到一处集市上,整个街道放眼望去,尽是各种各样的摊位,摊位边上,还有不少正在卖力吆喝的小商贩。 摊位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商量,甚至于有的人只扛了几袋大米,一柄青铜剑,便就地摆摊,开始大声吆喝起来。 “壮士请留步!” “且看某的这柄长矛,锋利无比,便是坚硬的岩石都能刺穿!” “还有某手上的这面盾牌,不论是何等犀利的武器,都能抵挡住。” 让庆忌哭笑不得的是,在一侧的摊位上还有一名小贩在那里自吹自擂。 卖矛与盾,又这般吹嘘,岂非自相矛盾? 好在,并没有人提议让这小贩拿自己的长矛,刺一下自己的盾牌,不然绝对糗大了! 庆忌瞥了一眼跟在身边的孙武,轻笑一声道:“长卿,你应该在临淄生活过吧?” “臣……我虽生于乐安,但长于临淄。” 孙武本想自称为“臣”,但考虑到庆忌提醒过这一次是微服私访,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故而连忙改口! “那,在你看来,吴都比之齐都临淄,如何?” 闻言,孙武怔了一下,旋即哑然失笑道:“主上,恕我直言,吴都虽繁华,市集熙熙攘攘,接踵摩肩,但论繁华程度,远不及临淄矣。” “我在临淄城生活多年,凡外出,必见途中车水马龙,人人连衽成帷,举袂成幕,挥汗成雨!” “纵观临淄之黎庶,家殷人足,志高气扬!” “别的不说,只人口一项,吴都便远不及齐都临淄。” “昔日齐桓公称霸时,临淄有黎庶四万余户,人口二十多万!” “临淄,乃是天下一等一之名城,便是郢都、定陶、洛邑这些大城,恐怕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听到孙武的这番话,庆忌的心中备受打击。 但,忠言逆耳利于行! 孙武说的都是实话,庆忌不得不虚心接受。 论繁华程度,吴都的确比不上临淄,甚至于各方面都远远不及! 盖因临淄已经是名动天下的大城,普天之下,寰宇之内,无有一座城池能媲美临淄的。 只人口一项,临淄有百姓二十多万,吴都怕是连五万定居的百姓都没有! 而且,这只是定居的人口,还有不少往来的客商、豪侠之类的流动人口不计其中。 齐乃大国,临淄更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名城,人口往来,熙熙攘攘。 临淄日常坐拥的人口怕是已经超过三十万! 而吴都,地处偏远,往来的客商游侠少之又少,流动人口五万,这还是较为乐观的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