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忌搭乘自己的六御王车,在万千臣民的簇拥之下,下了车驾,缓缓走向相湖之畔。 但,按照礼制,他并没有立马就登上那一座四四方方的祭台,进行祭祀天帝的活动! 祭祀,必须要选择一个吉时。 春秋时代,固然礼崩乐坏,但列国君王在冠冕之礼这种大事上,依旧是十分讲求规矩的。 进入会场,庆忌首先要接待的,就是晋、齐、卫、鲁、宋等中原列国的使臣。 包括越国在内,此次一共有十五个国家的使臣前来向吴王庆忌道贺,献上价值不菲的贺礼! 庆忌之前攻取吴都,并没有立马举行称王大典,而是延后两个月,就是特意邀请天下列国的使臣过来观礼,以便宣扬一下吴国当前的威势。 “楚国使者来否?” 庆忌问了一句。 在一侧的太宰季札躬身道:“大王,还未见楚使人影。” 闻言,庆忌不禁眯起了眼睛,心中颇为不解! 楚人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连晋国的使臣,都能不避艰险,不远千里的赶来参加庆忌的冠冕之礼,为何作为邻国的楚人,其连使者都不见。 一个消息都没有? 庆忌的心里很是狐疑。 按理说,吴楚两国已经订立盟约,吴王冠冕之礼,楚人不论如何都应该派遣使者观礼道贺才是! 庆忌没来得及多想,便收敛一下内心的思绪,笑脸相迎前来观礼的列国使臣。 自吴王寿梦时期起,吴国便开始频繁与中原列国交流,且在与楚人的战事中互有胜负,旗鼓相当,已经打出了吴国的威风! 故而,庆忌在面对这些列国大夫的时候,都能泰然自若,面带微笑之余,不失君王应有的风度。 “晋国使臣士弥牟,参见吴君!” 在太宰季札的陪同下,庆忌一一接见列国使臣。 只见一名身高八尺有余,穿红黑色官袍,戴着高冠的中年男人,上前对着庆忌躬身行礼。 “大王,这位是士伯,晋国理官。” 季札在一侧为庆忌介绍道。 “原来是士伯,久仰久仰!” 庆忌寒暄了一句。 这士弥牟,算得上春秋末期一个历史名人! 《左传》中,关于士弥牟的笔墨不少,甚至于多过寻常国君。 士弥牟,又名士景伯、士伯、司马弥牟,士文伯之子。 他是晋国理官,营成周,制定建成周之城设计方案! 值得一提的是,晋国的理官,相当于吴国的廷尉,掌刑狱,职权不小。 尽管士弥牟担任的是这样的官职,可他的辩才十分出众,能说会道! 士弥牟是在晋国的一众卿大夫当中,少有的德行高尚之人。 当年,晋国想释放被扣留的鲁国大夫叔孙偌,派遣士弥牟充当说客。 叔孙本来正怀揣一肚子气,一听晋国大夫前来,便图谋杀死晋大夫! 结果,士弥牟的一番言辞,不但保留了自己的性命,而且消除了鲁国对晋国的怨恨! 由此可见,有的时候智者的三寸不烂之舌,的确是能胜过千军万马。 现在,晋国能派遣理官士弥牟为使臣,入吴观礼,足见吴晋两国之间的盟友关系,依旧是牢不可破的。 盖因不论是吴国,还是晋国,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楚国! 所以,于情于理,庆忌对于士弥牟都该以礼相待。 “吴君,敝臣对吴君你,是真的久仰大名。” 士弥牟微微一笑,说道:“吴君年少成名,勇武冠绝天下,今驱逐逆臣,拨乱反正,以弱冠之年承继大统,君临吴国,于吴于晋,定是大有裨益!” “吴晋之情谊,寡人铭感五内,不能忘却。若无晋国鼎力支持,寡人何以有今日?” “吴君不必谦和。外力终究是外力,若吴君无能,又何以有今日这冠冕之礼?” 庆忌得以在卫国组建复仇大军,拨乱反正,的确离不开晋国的大力支持。 盖因庆忌不论是招兵买马,还是操练部众,都需要一定的粮草军资,正是有了晋国的支持,中原列国才能纷纷资助庆忌,让他筹集足够的兵马辎重! 对于列国而言,庆忌是一支不容小觑的潜力股。 而晋国,则是想要继续维系与吴国的盟友关系,让吴国接着跟楚国互相攻伐,自己以便坐收渔利! 弑君篡位的阖闾,显然不是一个善类,故而以晋国为首的中原诸侯,更加看好勇而少谋的庆忌,而非野心勃勃的阖闾。 这是一个极度现实的问题! 倘若以现代人的观感来看,这对于中原列国是一笔亏本生意。 但能助庆忌君临吴国,他们必然可以得到吴人好感,从此以后不必担心来自吴国的威胁! “吴君,有件事,不知道吴君知晓与否?” “何事?” 士弥牟忽而凑上前,在庆忌的耳畔低声道:“早前我晋国得到一道奏报,郢都那里的楚军正在秘密集结,且楚国的粮秣辎重现在一车接着一车不断运往舒地,粮车挤满道路,恐楚人有伐吴之心!” “当真?” 庆忌不禁眉头一皱。 士弥牟躬身作揖道:“敝臣不敢隐瞒吴君。原本集结于郢都的数万楚军,已经不知去向,恐怕都已经秘密进抵舒地!” “寡人知道了。” 庆忌表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实则心中暗骂不已。 舒地,是为楚国东部的一片地区,接壤吴国! 早年吴楚两国就围绕着舒地,鏖战不断,但吴军自始至终都没能拿下这块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