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吴王庆忌六年,即公元前508年,开春。 吴军在顺利攻取桐、群舒、巢、钟离之地,击败楚军后,又迅速夺下楚国的六邑、潜邑、英氏与城父四座城邑。 因为沉诸梁在率军撤退时,带走许多驻军的缘故,所以吴军在攻城时没有遭到多少像样的抵抗,一些封君邑守甚至都直接开城献降,接纳吴军进入城邑当中。 养城,中军大帐。 楚国令尹囊瓦,看着站在自己跟前躬身行礼的沉尹戍,忍不住怒火中烧,吹胡子瞪眼的叱责道:“沉诸梁!你如何还有颜面见我?” “居巢之败,丧师辱国,吴军连破昭关、巢、桐、舒、钟离各地!仅两个月,方圆近千里,十多座城邑两个月全部沦丧于吴蛮子之手!” 囊瓦气急败坏的道:“那是我楚国历代先王,耗费上百年的时间这才打下的疆土!” “而今你又不战自退,将城父、六邑、潜邑、英氏拱手相让于吴人!失地之甚,我大楚自立国以来前所未有!” “死!你为何不去死?” 无怪囊瓦会这般愤恨。 因为吴军在两个月的时间内,便一口气夺取楚国大江以西的广袤疆域,东西狭长千余里,南北纵横数百里,已经相当于大半个越国。 而且,这其中可是有着十多座富庶的城邑,人口数十万,属于膏腴之地! 这让囊瓦如何能不气恼? 倘若吴军只是攻取桐舒之地,也就罢了,还在情理之中。 但沉诸梁连昭关都丢了,城父、六、潜、英氏这四座城邑,也被他拱手相让于吴军! 这使得囊瓦不得不怀疑,沉诸梁是不是吴国的细作,专门安插在楚国坑害的楚人的? 其父沉尹戍,在鸩兹之战,丧师八万。 作为儿子的沉诸梁不遑多让,短短两个月,就让楚国沦陷十多座城邑! 这对父子,难不成是上天派来惩罚楚国的? 看见默不作声的沉诸梁,囊瓦更是气愤,怒道:“来人!将沉诸梁给本令尹拉出去!明正典刑!” “且慢!” 就在两名甲士冲进来,想将沉诸梁拉出去的时候,在一侧的左徒子西终于禁不住出声制止。 “令尹,请息怒。” “申公子,你让我如何息怒?” 囊瓦余怒未消的瞪着眼睛,道:“沉诸梁罪无可恕!丧师失地之罪,他难辞其咎!” 楚国对待败军之将的惩罚,一向是十分严厉的。 似沉诸梁这样的败军之将,势必要被满门抄斩。 若非考虑到沉诸梁是宗室将领,愤怒的楚王,恐怕连沉诸梁的三族都不能放过! 子西连忙道:“令尹,稍安勿躁。我想,沉诸梁之所以弃守六、潜、英氏与城父,其中定有隐情。令尹何不听完沉诸梁辩诉,再做决定?” “好!” 囊瓦这才脸色阴沉的看着沉诸梁。 沉诸梁则是感激的看了一眼子西,随后深吸一口气,道:“令尹、左徒,实不相瞒,在下之所以放弃六、潜、英氏与城父,与汝等在养城会师,是为暂避吴人之兵锋。” “不但如此,在下还欲劝说二位,弃守养城!” “甚么!” 囊瓦又是勃然大怒,指着沉诸梁的鼻子大骂道:“沉诸梁,汝怯战乎?汝怯战,我子常(囊瓦字)可不怯战!” “你自己丧师失地不说,还敢教唆本令尹弃守养城,该当何罪?” 闻言,沉诸梁只是澹澹的摇头道:“令尹,恕在下直言,养城恐难守住。吴军有一种新型攻城器械,名曰‘投石机’,威力甚大。依靠投石机之力,吴军十日之内,便攻取昭关!” “不知,养城的城防工事,有昭关几成坚固?” 听到这话,囊瓦与子西这才禁不住面面相觑,脸色都颇为骇然。 对于昭关的坚固程度,他们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昭关易守难攻,为东南第一雄关,在楚国诸多雄关中的地位仅次于方城。 有一万将士驻守,即便是在面对十倍于己的敌军攻势下,三个月之内牢不可破,没有一年半载的时间,敌人也休想攻下昭关。 但,就是这样的一座雄关,还有一万士卒驻防的昭关,居然十日便沦陷? 若沉诸梁所言不虚的话,吴军的投石机的确厉害。 而且,仅凭潜邑、养城这样的城邑,城防工事远不及昭关的城邑,显然难以抵挡拥有投石机的吴军! 沉诸梁接连对六、潜、英氏与城父四座城邑不战自退,亦是为保存实力,跟楚军主力合兵一处,伺机反击而已。 “吴军的投石机,当真那般厉害?” 囊瓦皱着眉头问道。 “在下绝无虚言!” 沉诸梁正色道:“令尹,沉诸梁自知罪责难逃。然,现在当务之急,是击败吴人之师,以此收复失地也!” “汝有何良策?” 沉诸梁随即走到一侧悬挂着的羊皮地图的边上,指着一个地方,道:“我军当再次放弃养城、穷地,诱敌深入,在鸡父一带与吴军决战!” “鸡父,地形复杂,有山川丘陵,可为屏障,投石机无甚用武之地。届时我军若不敌吴军,可避其锋芒,于鸡父之地多筑营垒工事,吸引吴军来攻。” “从鸩兹至鸡父,其间纵横七八百里,道路弯弯绕绕,一千余里,届时吴军的粮秣辎重转运十分困难。” “半年,我军只需要在鸡父与吴军斡旋半年,吴军就将陷入崩溃!” 闻言,囊瓦与子西不禁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倘若吴军的那种名为投石机的攻城器械,当真无坚不摧的话,楚军的确是要避其锋芒,将敌人牢牢的摁在鸡父,之后再伺机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