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吴王庆忌二十九年,即公元前485年,农历九月。 原本还在中原巡视的庆忌,忽然接到一道急报—— 远在金陵的太师季札,病危。 命悬一线! 庆忌不敢怠慢,带着出巡队伍,一路舟马劳顿,风尘仆仆的赶往吴国的东都金陵。 当庆忌再次见到季札的时候,季札已经躺在了病榻之上,气若游丝,眼看着已经如同油尽灯枯,命不久矣了。 “叔祖。寡人,回来了。” 庆忌在季札的病榻边上跪坐着,握住了季札颤巍巍的双手。 “大王,老臣听说你还远在中原巡视,何故到金陵?” “叔祖染病,寡人岂有不归之理?” “唉,大王,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老臣属于寿终正寝,大王你不必感伤。” 季札笑了笑。 他是一个生性豁达之人。 三次让国,澹泊名利,被天下人称之为“至德之人”。 尽管,季札一辈子遭遇了不少的挫折,却还能以良好的心态面对一切,从未愤世嫉俗过。 这大概是季札长寿的秘诀了。 季札,已经年过九旬,放在医疗水平发达的现代,都是了不得的岁数。 更何况是这个时代? 季札绝对是老寿星了! “我吴国失一大贤,寡人失一臂膀,失一良师益祖。叔祖,你让寡人如何能不感伤?” 庆忌叹了口气道。 庆忌在位近三十年,早年回国夺位的时候,就是靠的季札,才能迅速稳住政局,使人心归附。 也是在季札的鼎力相助下,庆忌才能顺利的在吴国进行第一次变法,使吴国的国力蒸蒸日上,有了显着的提高。 即便是在季札卸任太宰之位后,也只是退居二线,还负责为庆忌教导诸公子学业,传道受业解惑,并且不时的到稷下学宫,将自己的学问传授给士子们,着书立说…… 季札这一辈子的成就,让很多人仰望。 “叔祖可还有未了的心愿?” 庆忌问道。 “大王不远千里,从中原赶回金陵,老臣岂敢叨扰大王你?若说心愿,老臣并没有,只是几句遗言,还请大王听得进去。” “叔祖但说无妨。” “老臣死后,想葬在延陵舜过山下,并且丧仪一切从简,以普通大夫甚至是庶民的规格,有一块墓碑即可,还请大王成全。” “叔祖,你这……” 庆忌有些难为情。 按照庆忌的想法,似季札这样的功臣,应该跟他一起陪葬于吴王陵墓,并配享太庙的。 这是季札作为臣子的荣幸。 奈何,季札似乎瞧不上眼。 更过分的是,季札居然要求自己以薄仪下葬于延陵舜过山下。 何解? 季札,世称“延陵季子”。 他当年为避让王位躬耕于舜过山,周灵王二十五年(公元前547年)吴王余祭遂封季札于延陵。 诚然,庆忌后来将季札封于州来,而且季札常年待在金陵。 但是在季札心里,想必已经是将延陵当成了自己的故乡。 “寡人准了。” “多谢大王。” 季札想了一下,又道:“大王,老臣的寿命止于此,不能在有生之年,陪着大王同见九州一统的时刻。” “然,老臣临终前,想知道,日后大王你一统天下,将会如何治理华夏?以怎样的体系,治理华夏?” “是全部推行郡县制,或是如周王室一般,推行分封制?” 庆忌摇摇头道:“叔祖,不瞒你说,这个问题,寡人考虑到,只是终究没有答桉。” “叔祖何以教寡人?” 这毕竟是关乎到吴国未来的大事。 可想而知,现在,只要庆忌不中道崩殂,先一步撒手人寰的话,吴国要扫灭诸侯,一统天下,只是时间问题了。 所以季札有必要未雨绸缪,给庆忌谋划一下。 “郡县制与分封制,各有各的好处。” 季札缓声道:“这些年来,大王每设立一个新郡,都会派公子繁、公子章、公子熙、公子鸿等文武兼备,能力杰出的公子,到地方上,出任封疆大吏。” “大王信得过他们,故而给予特权,使诸公子跟一般的郡守有所不同,除了没有邦交、征税、征兵之权,诸公子在郡内的权力,跟国君别无二致。” “当时,老臣便已经猜到,大王可能爱子心切,想推行分封制。不知,老臣可有猜错?” “……” 庆忌闻言,笑了笑道:“叔祖,不瞒你说,寡人的确有心推行分封制。但,不是在国内,而是在域外之地。” “吴国新设立的郡,鱼龙混杂,需要强有力的人物坐镇。” “寻常人,哪怕是再有能力,寡人不一定信得过,寡人的儿子则不同,他们至少不敢在寡人的有生之年,背弃寡人,损害吴国的利益。” 季札问了一句:“若大王薨后,太子可制得住诸公子吗?” “制不住,却也无妨。” 庆忌缓声道:“叔祖,寡人的想法,是在国内推行郡县制,而在域外之地,实行分封制,分封诸子。” “如先祖泰伯,还有商朝的箕子一般,能开创多少的基业,只靠个人能力。其余,寡人一概不问。” 泰伯和箕子,都是非常有能力有德行的人物。 泰伯与仲雍同避荆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