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知年夹个不停的手,说:“你是没吃过肉吗?”
他精心挑选的最好的排骨都快被他夹完了,面前的碟子里骨头快堆成一座小山。
“他还长身体呢,可以多吃点。”唐知年装委屈,喻奚看不下去,把被打掉的那块小排骨舀起来,放进唐知年碗里,不知怎么说得很顺嘴:“吃吧,涨涨力气。”
完全开心的唐知年:“谢谢姐姐,你对我最好了。”
喻奚循声回应,轻轻笑了一下,让唐知年晃了一下神。
平心而论,喻奚不是令人时刻感到亲切的长相,尤其是没有表情的时候,会让人觉得不可向迩,甚至高不可攀。
但现在,暖黄的灯光底下,灵动的眼睛微弯,嘴是菱形的弧度,在笑起来的时候显得格外柔软,还偶尔吐露几句宠溺的话。
能让,能让人心跳都慢上半拍。
起码现在桌上有两个人都这样想。
李决恍惚了片刻,随即意识到这是他没有的待遇。
好吧,是他下贱,是他多嘴。
饭桌上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李决这边像开了冷光灯,菜叶被嚼出一种凄凄惨惨的氛围。
而唐知年还毫无眼色,时不时讲个笑话,喻奚也有求必应。
明明两个人看起来年纪差不多,唐知年是怎么毫无负担地叫出一声声姐姐的。
李决回忆了一下那声调,啧,腻得。
应该是唐知年长得太着急了——对着那张稚气的脸,李决理直气壮地歪曲事实。
饭后,唐知年手机收到一条消息,点开看了一眼就急冲冲进了卧室,说有事,很快就出来。
李决垂下眼皮,自觉地准备去洗碗。
喻奚望向时钟,接近八点,还有时间,于是便挽起了袖口:“我来吧,今天一天没帮上什么忙。”
“不用,你是……”李决本想说“你是客”,被一阵手机铃声及时打断。
喻奚抱歉道:“我去接个电话。”
掏出闹个不停的手机,看到屏幕上名字的那一刻,喻奚呆怔住。
一头微卷的长发覆盖着她脸颊两边,让李决看不清神色,只觉得眼前这个一整天都保持镇定,面对任何人都有条有理,不肯落于下风的人,在看清手机那一秒——
本就纤细的身躯微不可闻地颤了一下。
那是一种难以言状的情绪,和白天喻奚的失控相似。但此时此刻更接近于恐惧,是有什么东西即将崩塌的前兆。
万千种思绪都发生在那一秒钟。
如果不是从小于风诡云谲的集团中成长,在太多要么笑里藏刀要么道貌岸然的人中周旋,已经对隐晦细腻的气场变化习以为常且了然于胸,李决也无法察觉。
给盘子打上泡沫,状似不经意地提问:“怎么了?”
“……没什么。”这让喻奚从汹涌的心绪中回醒,走到厨房外,接起了电话。
李决顺手按低了阀门,水流变小,手上的动作变缓,声音降低,却听见门外传来的是——
“哥,什么事?”
李决皱了皱眉。
这边,喻奚喊了一声,心神不宁地倚在门边,却没有真正放松。
“没事不能找你?”
单手扶着方向盘,领带被随意地扯得凌乱,喉结上下滚动,表明了其躁动难抑的心情。
徐恪白透过前车窗,凝视着A大的校园门口,耳畔回响着喻奚那栋楼的宿管不耐烦的声音。
总而言之,现在这个时间,喻奚不在学校,不在打工的店里,刚刚打了电话,也不在她那外婆的山沟沟里。
呵。
“你跑去哪儿了?”
“我的妹妹。”
一个字一个字,像被碾碎又强行组合在一起,听起来模糊不堪,又清晰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