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3
病房内。
徐恪白早早熄了指间的烟,他的烟瘾不重。
但是最近又开始频繁抽起。
病床上的老人不知何时陷入睡眠,慈眉善目的面容,他试图从上面寻找些什么,但还是收回了目光,转而落在病床边沉默许久的身影。
从听完医生介绍病情到现在,她只紧握着老人的皱纹遍布的手,小心翼翼地避开手指上养保夹的位置,只字不发。
期间徐恪白按掉了两个电话。
喻奚问他是不是有事,去忙吧。他回答“没什么”。
“不用太紧张,喻奚。医生说发现得不算晚,积极治疗就好。”
徐恪白的语气没有通话时的咄咄逼人,如果旁人在场,或许还能从中几分关心的意味。
喻奚却只是自责。
她埋怨自己没有早点发现,明明和外婆相处这么久,却一点症状都没有察觉,她恨自己不够细心,恨自己的心思花得不够多。
“都怪……”
“不怪你,”徐恪白走到喻奚身边,“喻奚,这没人能预料到,你不能算在自己头上,你……婆婆,看起来精神状态很好,我也想不到她居然会……”
徐恪白冷静的叙述突兀地中止。
——他看见喻奚埋在被子里的脸颊微微泛红,露出的部分变得湿润。
喻奚在哭。
一边哭,一边喃喃自语些什么。
徐恪白俯身,努力想听清她在说什么,直到听清的刹那,却猛然怔愣。
“……我只有。”
只有什么?
——“……只有这一个亲人了。”
太多复杂的情绪涌上徐恪白心头。
他突然心很痛,像被谁赤裸裸地攥紧后,再揪扯了一把。病房里空气都变得稀薄,徐恪白想要借着缺氧的由头,让医生也为他做一次体检。
一定是生病了。
否则怎么会这么难受。
林袖玉的住院手续很快就办理好了,同时排上了单人病房,两个星期内应该就能入住。
“谢谢你。”喻奚知道,这其中没有徐恪白的出力是不可能的。
这句谢谢早就该说了。
不仅仅是病房等等各种安排,如果不是徐恪白探望老人时发现不对,执意带来检查,或许都还发现不了病情。
“婆婆也很感谢你。”
徐恪白笑了笑,喻奚的感谢可能是出自真心,后一句可就未必。他本来也不在意喻奚外婆对他的看法,徐恪白对她的关怀也只是基于喻奚而已。
“让你婆婆安心住着。费用的问题不用担心。”抬眼看见喻奚欲言又止的神情,他心下了然,无所谓地补充道,“……记你头上。”
一句“谢谢”又想说出口,仿佛被徐恪白洞穿似的——自然地接下服务生的饮料,递到喻奚面前,及时堵住了她的嘴。
随着两人间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菜也慢慢上齐了。
这是为了方便,徐恪白就近随意挑的一家餐馆。喻奚本打算吃医院的食堂,但想到徐恪白帮了她天大的忙,没道理把他晾一边。
正值饭点,大堂内人声鼎沸,气氛热火朝天。
聿城街边的小馆子就是这样,充满着人间的烟火气味。墙上的瓷砖不算干净,木质桌椅间的间距也比徐恪白想象的狭窄拥挤,和他出生起就常去的餐厅完全不能相比。
但喻奚对这样的环境却很熟悉。
在云市读书的那几年,甚至会十分怀念。
“噗。”
在徐恪白被身后落座的体型偏胖,褪去上衣的男人无意撞到第三次时,他有些失去了耐心。一回头,还发现喻奚居然在笑他,笑出了声音。
“你还笑?”
徐恪白的眉眼间充斥着无奈。
“我只是觉得很神奇。”喻奚喝的普通凉茶,但说着平时不会说的话,她环绕着四周,最后视线落回徐恪白做工考究的外套上,“堂堂徐总也会坐在这种地方。”
看似开了个轻松的玩笑,徐恪白却没笑,他听出喻奚的言下之意,听出她在他们之间画出了一道分界线。
“那是你不知道。你对我了解太少。”
“是吗?”
“当然。谁叫你的注意力从来不在我身上,喻奚,我不是瞧不起,我只是有……”这种即将暴露的感觉令徐恪白有些陌生,所以最后两个字说得格外轻,“洁癖。”
果然,喻奚面露惊讶,“严重吗?”
“很严重。”他认真地点点头。
“那你下工地怎么办?”
徐恪白这次没有回答,只匆匆夹了一筷子菜。喻奚从他的动作里读出来逃避的意味,还有,似乎是还有些,不好意思。
事实上,徐恪白有时希望喻奚能别这样一针见血,想起自己每次去工地全副武装的模样,他自己都认为好笑。但他不是没有尝试过和别人一样,然而尝试的结局是差点当着所有下属的面吐出来。
再后来,公司就开始传他少爷做派,不是个干实事的主。
他懒得解释,也讨厌弱点被展示,被一览无余。
这些话也没必要说给谁听。
“吃饭。一会儿我送你收拾了东西。昨天来得急。”
“嗯。”
喻奚应声。
低头的瞬间竟然显得乖巧,看着头顶的发旋,徐恪白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喻奚的场景。如果他一开始不是怀揣着恶劣的目的,是不是他们的关系就会像现在这样。
可是十二岁的徐恪白就是那样恶劣,不然也不会遇见十岁的喻奚。
或许是喻奚今天赶往医院时的面色太可怜,或许是流的眼泪让他回忆起什么,或许是流露出了太罕见的对徐恪白的依赖,也或许是此时此刻这奇异的温馨。
徐恪白第一次萌生了后悔的念头。
*
“都收好了?”
车窗内,徐恪白问。
他没有下车,喻奚对这里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