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塔彷如浑然一体,坚不可摧。
他是金风细雨楼的智囊,也主管资料的汇集和保管,苏梦枕曾说“他的眼光和判断力未必能胜狄飞惊,但收集资料的耐性和安排布置的细心,又非狄飞惊能及”。
杨无邪的观察力不及狄飞惊,并不代表他的眼力不足,毕竟狄飞惊于六分半堂屹立不倒靠的就是他的眼光和判断力。杨无邪或许逊他一筹,但也远非寻常人能比,他已经发觉,昨晚苏梦枕的表情并不只是一个楼主知道得力下属平安所流露的喜悦和欣慰。
自从白愁飞出走之前传出那个谣言,杨无邪心中便一直耿耿于怀。
当年的权力帮三大巨头李沉舟、赵师容、柳随风如果不是因私情相互猜忌,又怎会风流云散,大业成空。
金风细雨楼也是如此。
苏梦枕、王小石、方夏若能精诚一致,同心携手,金风细雨楼自然安之若素,不惧风雨。
原本他以为白愁飞知道什么隐秘,也曾出言试探,王小石的心意无可置疑,方夏无心情爱,苏梦枕似乎根本就没有男女之情。
他还当白愁飞兴风作浪无中生有,放宽了心,可是昨晚惊鸿一瞥,令他心中再起波澜,可这番心事,他却不敢也不能向任何人言说。
他只在心中担忧。
因为堡垒是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的。
苏梦枕已经从白塔走了出来,他难得的面带笑容,神采奕奕,大步向外走去,他看见杨无邪时,笑着挥了挥手:“无邪,方总管回来了,我们去接接她。”
杨无邪点点头,跟了上去。
方夏的身影已出现在门口,她还是往日的打扮,一身男装,头发挽做男子样式,只以一根玉簪固定。
看见方夏的一刹那,苏梦枕的脸庞仿佛蒙上了一层特别的光彩,就是天上的太阳,也不及他在这一刹那发亮的目光。
他似乎就要上前,脚步却微微一顿,原来王小石也跟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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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无邪的心在这一刻坠到了谷底,方夏和王小石都是聪敏灵慧之人,纵使一时看不出苏梦枕的心思,回思细想难道还猜不透?他们纵然不致因私废公,但是日常相处交往难免别扭甚至掣肘,间隙久而久之就变成了裂缝,定然会影响风雨楼的稳定。
就在杨无邪忐忑难安的这片刻间,苏梦枕迅速调整了自己的表情,他带着恰到好处的喜悦和欣慰快步上前,正好扶住了拱手长揖的方夏:“方总管回来了。”
方夏清清楚楚地说:“劳公子惦记,”又望向杨无邪等楼子弟子,“劳诸位兄弟姊妹惦记,方夏得脱此难,全赖公子和楼中兄弟搭救,感激涕零,铭记于心。”
苏梦枕拍了拍方夏的肩膀,微笑道:“回来就好。”他早就认出方夏穿的长衫是件旧衣,襟袍间却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多半是瘦了,目光在方夏脸上微微一转,只觉瘦的可怜,他心下又怜又痛,却只敢恰如其分地露出几分矜持的关切,“你受苦了。”
方夏笑道:“有惊无险。”
她说得风平浪静,苏梦枕又岂能不知其中的凶险,只是她不愿多提,他也不忍追问,只点了点头,又望了望王小石:“你能平安,小石头当记首功。”
王小石谦逊道:“全靠兄弟们接应。”
方夏笑而不语,反倒没有说什么感谢的客套话。
苏梦枕瞬时明白,方夏不和王小石见外,必然是两人的感情有了什么他不知道的进展,很有可能是王小石英雄救美,方夏感动生情,作为王小石的结义兄弟,他本该为他开心,但只觉心口猛地一抽,连忙抽出手帕咳了起来。
方夏和王小石都失了笑意,静静地、关切地望着苏梦枕。
等苏梦枕咳完,方夏才说:“公子,外面风大,不如进去说话。”
苏梦枕道:“好,走吧。”当即领头向白塔走去。
他表现得像一个称职的楼主,一个重情义的兄长,对得力下属有着适当而不失距离的关心,对结义兄弟的儿女情长乐见其成。若非杨无邪追随他多年,对他了解至深,又有着非同寻常的观察力,任谁也看不出他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