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昼醒来便在上因界。
夙昼盯着容七手中的两个托盘,三件不同形制的衣裳,直直望向容晚,“姐姐要我穿哪一件?”
容晚一愣。
仙侍碧落也是一愣,灵动的眼神中俱是惊诧,瞧见容晚不悦的神色,出言提醒,“这位小公子,在上因界,当唤你姐姐一句仙上,人间界的名讳还是不要叫了。”
夙昼软软的一声:“仙上。”
“嗯。”容晚指尖一抬,指向碧落手中的托盘,“云云峰中,仙魔人皆有之,三界各有归属,衣裳纹饰各不相同。”
“什么?”夙昼眼神有些无措。
碧落向来机敏,是容晚的心腹,自然知晓她的意思,解释说:“上仙是说,小公子可以自己选,等将来入了师门,再随师尊归属着衣。”
闻言夙昼眸光冷下来,指尖摩挲着那件人间界形制的衣裳,唇边扬起似有似无的弧度。
母亲当年最喜他着亮色衣衫,不善绣工,却亲手缝制他从小到大的衣裳。他目光缱绻,落在衣裳上,眉目含情,不知想起了谁。
“咳……”容晚轻咳一声,“选好了吗?若是不想穿上因界的也没关系。人间界衣裳淡雅,你穿……也会好看。”
夙昼最终选了上因界的鎏金素衣,跟在容晚身后去望春山登名载册。
上因界中,以云云峰为中心,各家仙居环绕排布,隐于云间。
恍惚间望得到高山流水琉璃玉瓦,又瞧得见山野从中竹枝小屋,雕梁画栋曲径幽香更是不在少数。
“姐姐。”
见到四处无人,夙昼扣着剑柄的手,下意识去寻容晚的衣角,偶有相触的一瞬间,他唇边便漾起笑意。
“嗯?”容晚回身看向他,“叫仙上。”
夙昼掩下眸中的乖戾:“仙上,我非要拜师不可吗?那又是拜谁为师?”
氤氲灵气和茫茫晨雾隔在他与容晚之间,模糊了她的面容。
四周安静了一瞬,容晚冷淡的声音才渐渐传入耳中。
“是,你非要拜师不可。你体质特殊,灵脉中空无一物,除非……你能接受这一种情况。”
“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夙昼弯唇,虎牙总是衬得笑有几分邪性,偏偏面容干净如玉,倒也像个仙门小弟子。
“灵力撕扯,自爆而亡。”
夙昼怔住。
而容晚脚步不停,沿途的弟子见她纷纷作揖。
待容晚一经过,弟子们好奇的目光全落在夙昼身上。
第一上仙的画像、塑像遍布人间界各处,而在上因界之中,她是无数弟子仰望的存在。
如今,她带回一个人间界的少年,还让他穿了上因界的衣裳。弟子衣着随师尊,他们纷纷猜测这个少年,将会成为她的首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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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昼垂着头跟在她身侧,不晴剑随意地挂在腰侧,银铃相撞,叮当作响。
他尚在少年年纪,一路上采花摘草,指尖捻转间竟编成了一个极小的花环,只比戒指大上一圈。
没玩多久,花圈又在他掌心碾成碎末。
“拜上仙为师?”夙昼慢悠悠地问:“我有些不愿意呢。”
“怎么自大又狂妄?”容晚指尖一动,藏住他腰侧不晴剑的灵气,顷刻间换了种剑制,但在夙昼眼中毫无区别。
“夙昼,想做我的弟子吗?”容晚站定,回眸看向他脸上的孤傲,“可惜——你如今还没有资格。”
夙昼再没说话,嘴角扯着笑跟在她身后。
总是距离一步之遥。
容晚把夙昼引到弟子堂,不顾周围的惊呼和好奇,随手抓了个仙官,“给他弄一块玉牌,其他的不用特殊照顾,和其他弟子一般。”
“仙上,那这位小弟子是要记载您的名下?”
“我有这样说吗?”
“哦哦,”仙官擦了把汗,“那住在何方?望春山?”
容晚眼神忽然冷下来。
仙官自顾自话,“那不用特殊照顾,就先住北峰,玉牌就用寻常青玉。”
眼见仙官还有事要问,容晚忽然收到一道传音,来自上因宫。
她那仙门首座的哥哥等不及了。
“仙上?”夙昼被弟子们团团围住,挣不出包围圈,脸上竟有几分焦灼地望向她。
容晚回眸一看,“松柏下等我。”
“我……”夙昼还未来得及应声,容晚霎时身影消散,只余几点光影。
“果然是第一上仙啊!”弟子们齐齐感叹。
“说走就走,我什么时候能修到这种程度?十年,十年我肯定可以学会,小爷我可是衡游上仙的首徒……”
“你可做梦吧,薛铎。”黑衫弟子讥笑完薛铎,转头和夙昼拉关系,恭恭敬敬行过弟子礼,“诶?你叫什么?我叫成风,如今拜在第三上仙衡游门下。”
成风神情活泼,伸手去拍夙昼的肩,却“哎呦”一声叫了出来。
夙昼收回剑鞘,跟着仙官往内阁走。
成风不依不饶,“这位弟子,我问你名姓,你打我做什么?衡游上仙和怜光上仙至交好友,同门师兄妹,我们也还带算半个同门,你戾气这么大做什么?”
“同门?”夙昼眼神极冷,没有半分在容晚面前的乖巧,“你方才没听她说?我不是她的弟子,你和我算什么同门?”
“哎,”成风却半分没有被打击到,“怎么也算上因界同门啊!走走走,我带你载册去。”
方才夙昼见过人间界和上因界的衣衫,那成风多半是落乌界中人。夙昼厉声道:“我讨厌落乌界,你离我远一点。”
“师弟。”成风嬉皮笑脸,“我师父是落乌界中人,我不是。”
夙昼:“……”
“哎呀!”成风眼神一转,悄咪咪说道:“你肯定想拜入怜光上仙门下,跟着小爷我混,保你成功拜师!看你还没筑基吧,来来来,一会儿小爷教你。”
夙昼紧握剑鞘的手一松,默许了成风在他耳边的聒噪,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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