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李向学一个人离开太平宫,走向海边。 这一夜,他数次被噩梦惊醒。 每一次,他都希望那真的只是梦。 然而,他在师尊,也就是太平道主的口中,再次得到了确认。 那些人,真的都死了。 赵叔叔死了,赵家婶婶死了,赵家哥哥死了。 还有爹爹和阿母一次又一次嘱托自己,长大后要报答的那个许叔叔,也死了…… “你叫什么?” “李向学。” “叔叔带你去玩弹珠,怎么样?” “好。” “……哇,叔叔弹珠打的好准!” “这颗弹珠漂不漂亮?” “嗯!漂亮!” “那叔叔把这颗弹珠送给你怎么样?” “这……爹爹说不能随便要别人东西的,我…我不能要。” “当然不是随便给伱了,你得答应叔叔一件事情。” “唔,什么事啊?” “叔叔先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爹爹去了很远的地方,很久都不能回来,留在家里的男子汉是谁?” “男子汉……是,是我?” “没错,就是你。当爹爹不在的时候,向学就是家里的男子汉,明白吗?” “嗯!明白!” “好,那你答应叔叔,是男子汉,就要保护好阿母,不让人欺负阿母,能做到吗?” “能做到!” “叔叔相信你,现在,这颗弹珠是你的了。” “谢谢叔叔……” “……” 现在的李向学,还控制不住流泪,因此视线有些模糊,走的比较慢。 直到小半个时辰过去,才终于到了海边。 李向学擦了擦脸,解开外衣,取出腰上绑着的东西。 那是许崇的长生牌位。 哪怕现在他有了曾经想象都想象不出来的优渥条件,他还是选择了将牌位贴身携带。 而来到太平乡的这些日子,他照旧每天会拜上一拜,为许崇祈福。 只是,以后再也用不到了。 李向学深深的看了几眼,弯腰将牌位放下。 没多久,海浪涌上,淹没了李向学的半个身子。 等到再退却,已经卷走了牌位。 这是太平乡的一种传统。 将最珍视的东西放在沙滩上,如果能被海浪带走,你所思念的故人就能得到安息。 李向学转身,沿着原路返回。 没过多久,便来到了太平宫最深处。 “师尊。” 李向学双膝跪地,叩首:“我想变强。” “有多强?” “能杀死楼有知那么强。” “你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好。” …… …… 京城,钦天监。 自从一个月前开始,整个钦天监的氛围就完全变了。 监正要么不出观星楼,出了观星楼,就开始各个科房巡视,有任何一点儿错漏,就会大发雷霆,将人骂个狗血临头。 天象科、漏刻科、历科……各都有人被撤职,开革出了钦天监。 为什么? 虽然没人敢说,但人人都知道,这是因为亡妻之痛。 连续几次后,再也没有一个人再偷奸耍滑,让衙门的效率快上一倍都不止。 观星楼所在的后院,更是成了禁区,无人敢随意踏足。 而这一切,都是杜千川刻意营造出来的。 为的,就是悄无声息的,第二次调阅天灾实录。 就如当初,假装与江之鸿意趣相投,天天下棋品茗一样。 现在一个月过去,杜千川已经将天灾实录背诵了下来。 此时正独自立于观星楼顶,默然眺望。 “不出意外的话,楼有知肯定也看过天灾实录。” “而且,他跟江之鸿一样,从中发现了什么。” 杜千川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他研究了整整一个月,也只能总结出三点。 第一,天灾实录只有三千年的记载,三千年之前的,没有任何痕迹。 第二,天灾实录之中的记载,都是波及了一省之地的大灾害,任何范围小于一省之地的灾害,都没有被记载进天灾实录。 第三,天灾发生的间隔正在逐渐缩短,尤其是最近的一千年。 第一个一千年,最多的间隔一百年,最少的则有九十二年。 第二个一千年,最少的间隔也有八十年。 而最近的这个一千年,这个间隔直接从八十年,缩短到了十二年,也就是滨州海沸跟雍州蝗灾所间隔的时间。 这个着实有些骇人听闻,让杜千川也忍不住担忧。 想想看,如果将来有一天,一个天灾还没过去,另一个天灾又来了……会不会出现天下间所有地方同时被天灾笼罩的情况? 然而担忧归担忧,他却始终不明白,这跟他岳父一家的通敌案有什么关联。 正想着,一个肃然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监正大人,吏部有文书送到。” 五官正站在院门口俯身,双手捧着一封文书,似乎不太愿意走进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