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就又有消息传进了宫中。
而这次的消息,十分的令人哗然。
“你说什么,攻城的人说什么?”
苏永年也随一众大臣被困在了宫中,闻言极意外地看向了前来传信之人。
传信人显然也对此事觉得难以置信,却因是亲耳听到,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是他们的将领亲自出阵,说他们如今攻城,为的是、为的是匡扶天下正统,扶立……真正的先帝遗孤。”
他如今这般转述,已经是经过了一番美化之下的说辞。
而敌军在阵前的说辞更为直白,直言当今陛下并非先帝亲自,而是当今太后偷情所生。
甚至他们还真的找了一个和赵家血统有几分相似的人出来,说那才是先前被他们保护起来的,从前因在宫中被当今太后打压而不敢言说自己身怀有孕的某个妃嫔所生的,赵家的正统血脉。
敌军如今占据了有利的攻势,并没有明言说要立即开打,而是说如今形势不过是为匡扶正统之下的被逼无奈,希望赵璟可以不要逃避,一日之内放他们进京,当面对质,以证明真伪,过后再论战事如何。
也就是说,他们放出来的话的意思,便是如今他们会以如此强势的姿态逼近上京,不过是因为想要求一个真相。
皇宫大内,任谁都知道这不过只是一个一戳便碎,甚至无需理会的出兵借口。
可是如今赵璟病倒了,昏迷不醒。
若是无人出面将言论扳正,或是强势下令出兵,任由流言纷纷流入巷陌,乃至邻国,导致民心不稳,给了旁人可乘之机,那对于如今的朝廷来说,便是一场灭顶之灾。
“所以,北地无战事。”
苏永年面色阴暗,站在大殿正中,定定地抛出了这样一句话。
众人皆被他这一说法惊得无以复加,可苏永年却是已然认定,如今的攻城之军,正是钱家先前被派往北地战场的那一支。
先前北地军情来得又快又急,他本就觉得蹊跷,想不到事情根源竟是如此。
是钱家意图谋反,伪造军情,目的则是借机屯兵部署,反攻上京。
而据他所知,西边战事仍未结束,赵璟最可依靠的来自陈知为的援兵,也毫无及时救援的可能。
“为首的那人……看起来倒的确像是钱大将军。”送信的人细思极恐,讷讷低喃出声。
“苏大人,若当真如此,如今咱们可该怎么办啊!”
此时陛下昏迷,底下众人中便不乏以苏永年为首,惶惶求问。
即便他们猜测此事是钱家所为,可是对方不挑明身份,他们也没有证据。
若真等到最后成王败寇,他们也只能任人宰割。
众人交头接耳,难抑恐惧地低声商量着对策。
其实即便陛下并不出面,若是能抓住此时流言还未侵扰太过的先机,立时反驳加出兵,主动声讨钱家举动不义,头脑昏聩听信奸言,或是揭露他们只是意图谋反,逼他们自证或举兵,在某种程度上都可以暂时缓解此时的状况。
至少都好过沉默不言。
但这需要一个能做决定的人作出决定。
如今在场众人之中,最有资格做出那个决定的人,就是苏永年。
这个当初与钱大将军一起,在当年那场夺位之乱中最终留到了最后,被封丞相,还顺利让嫡女入宫封妃的苏相。
若不是听闻近日纯妃在宫中做出了一些不智之举,纯妃原也是未来登上太后之位极大可能的人选之一。
那么,苏永年会如何决定呢?
众人心思各异,却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他。
苏永年自然察觉得到这些目光。
作为一个凡事皆以利益为先的人,他亦有自己的考量。
苏永年嘴唇翕动了一下,面上的表情慢慢变得沉重了起来。
“太医说,陛下或许很快便会醒来。”他声音低沉,“咱们再等一等罢。”
众人顿时怔然,面面相觑。
太医有说过陛下很快便会醒来吗?
至少他们之中无人亲耳听到。
但是或许苏相不同,太医有特意单独告知过……也说不定吧?
*
大殿右侧的帘幕之后,祥安手持拂尘,将一切对话尽收耳中。
随后他垂了垂眼,脚步无声地缓缓退下了。
无人知晓他来过。
但是苏永年的决定一做,宫禁之中便已然无人不晓了。
*
天色再次渐渐泛红,擦黑,再渐白。
直至第二日晨,大内依旧沉默。
城外钱家大军内,钱大将军钱源身披银铠,持枪立于大军之前。
“如何,还没有动静吗?”他黑眉压眼,身形壮硕,射向城门的目光之中涌动着被压抑的迫切之色。
“回将军,毫无动静。”
钱源闻言,倏地笑了。
“果然,燕儿给的消息,的确无错。——大少爷已经入宫了吗?”
“是,将军,一切皆按照计划进行。”
钱源颔首,唇边笑意渐收,目色缓缓暗沉。
随即他长臂一扬,长枪重重点地,溅起一阵尘土飞扬。
“既然宫中对于本将求证的说法无动于衷,便说明当今陛下心虚至此,已无需再行证明!”
再开口时,他义正词严:
“如此,本将今日便要进京匡扶正统,杀假帝,以振朝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