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厚厚的,甚至还有隐隐的雷声。
晚自修快结束的时候,姜予乐才想起来她的新被子还晒在寝室楼天台。
刷题刷的忘记了!要命!
天台上黑黑的,狂风呼啸间她看见一个人影慢慢走向路的尽头。
几乎是一瞬间,姜予乐就明白了什么。
“还好在下雨前赶上了!”
她手忙脚乱地去收被子。
沈韵之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头慌乱又戒备地看着她。
“你是上来吹风的吗?”
她笑意吟吟,声音温柔,不徐不疾。
“不过马上要下雨了,还是赶快回去吧!”
“你先走吧,我等下就回去。”
去另外一个世界,她想,雨水会把她留下的痕迹冲刷得一干二净,等不到明天的太阳。
“哦。”姜予乐费力地抱着被子,额头渗出了些汗,“不好意思啊,我被子有点重,能麻烦你帮我一起搬一下吗?”
这人...沈韵之退了一步,难道她连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去死都不配吗?
“谢谢你啊,你人真好!”
姜予乐像是没看见她的动作一样。
谢谢,真好...
是在说她吗?
自己已经多久没听到这样的话了?
恶毒、不检点、没脑子的花瓶...
这才是常态,大家说着说着,说到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像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不该活在世上的丑陋的人。
“真的好重!”姜予乐继续说,“为了感谢你帮我,我会请你喝奶茶的!”
沈韵之的双脚像是不听使唤地走了过去。
无边的黑色里,她愣是看见了一点光,明亮而温暖,就像动画里长了小脚的玻璃灯,引着她步步向前。
随着一阵轰鸣,雨点噼里啪啦地打了下来。
“下雨了,我们走吧!”
姜予乐拉着她的手,跑到楼梯口,借着微弱的灯光,她才发现眼前的人竟是学校近期的热点人物。
“原来我们是同班的。”她说,“你叫沈韵之对不对?”
“你走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
被认出来了,她下意识想逃离,不想看见别人指指点点的眼神。
“可是马上要熄灯了”,她不依不饶地看着她,“有什么事的话,睡一觉就好了。”
“好不了,好不了了!”沈韵之忍不住蹲下来,拼命用手抹着眼泪。“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我活着就只会被人讨厌!”
“怎么会呢,你有父母,有朋友,就算被不相干的人讨厌又怎么样,多的是人喜欢你。”
她轻轻拍她的背。
“你信吗?”沈韵之两眼红红地看着她,“她们说我的那些事情,你觉得是真的吗?”
“未知真相,不予置评,我选择不做判断。”
字句冷漠又理智,语气却动人温热。
“我还没真正认识过你,又要怎么断定你的为人?”,她抱着被子艰难地蹲下来,“那就从现在开始”。
“你好,我叫姜予乐”她伸出手,“能交个朋友吗?”
握手的时候,沈韵之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被子很薄,看上去根本没什么重量的样子...
那天晚上,两个人挤在一个被窝,姜予乐才知道,
原来沈韵之的床被人泼了水,湿哒哒的,根本没法睡;
原来她在之前的学校也被这样对待过,受不了才转学到这里;
原来她很早就有抑郁倾向,一直在坚持治疗;
原来她表面坚强,心却再软不过;
原来,有很多原来...
“我们是没办法让所有人都满意的,问心无愧就好。”
这是姜予乐听完她故事后说的第一句话,沈韵之一直记着。
“不过该反击的时候还是要反击的。”
这是后面半句。
现在想来,当时使尽全身勇气才能活下去的沈韵之是做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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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挂断后,江云铮沉默了许久,他下意识去掏口袋,却突然想起里面早已空空如也。
自从他发现沈韵之不喜欢之后,烟这种东西就没有再出现过了。
她睡得不安稳,没一下子又醒了,江云铮把她的头按进自己怀里,紧紧地抱着她,贪婪地感受着她的每一寸气息,恨不得就这样天荒地老。
“反正我赖上你了,这辈子说什么也不让你跑了。”
...
姜予乐深吸一口气,她抬起头,转了转脖子,目光却如被磁铁吸住一般,突然不动了。
只见面前的墙上挂着一幅裱好的字,是用行书写就的《将进酒》。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每一个连笔,每一处勾折,她都无比熟悉。
落款:宋夕。
这是她的笔名。
一刹那,却又百转千回。
师傅说过,有那么一位买家,对她的作品念念不忘,情有独钟。世上岂无千里马,人中难得九方皋,这是一位“执着的伯乐”。
原来,他早就出现在她身边了。
那他知道吗?
他知道姜予乐和宋夕就是同一个人吗?
她的心突然砰砰地跳。
这样的巧合,这样的刚好。
可若是,他又为什么从来都不说呢?
...
“说完了?”
他见她打开门出来。
“嗯。”
姜予乐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开口。
“我想问你,那个...”
叮铃铃...
桌上的座机突然响起。
“应总,那个尤小姐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