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看着她疏远的戒备神情,这是他这些天在她脸上从未看到过的神情,或者说这是他这么多年都未在她脸上看过的神情。
想到这里他就想冲进花都皇城抓住那些将她逼出皇城的人,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究竟是谁,让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公主露出了这样的神情。
“你知道我是谁,是不是?”花若将银针往前抵了抵,问得更加肯定。
他感受着喉间冰凉的刺痛感,看着她苍白的脸仿佛被风就能吹破的宣纸,那双平静的眼底却是海水般汹涌的悲伤无力。
他看着她的眼睛,没有一丝闪躲。
“是,我知道你是恒帝夏恒宇的女儿,永宁公主,夏花若。”
“果然。”她苦笑一下。
若是不知道她,又如何会费劲心思来救她。
难道所有接近她的人都有所图谋?
若是她当初能早一点看清祁司君的图谋,父皇和苏嬷嬷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如果能早一点,早一点······
她心中悔恨交加,手上忍不住用力,针尖刺破他的皮肤,留下一条细细的血丝。她被眼前的鲜红刺激,那个夜晚的血色又闯进她的脑海里,父皇胸口涌出的鲜血,苏嬷嬷颓然垂下的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她的灵魂没有等到那夜的天明,而是与她至亲至爱的人一起,被埋葬在那晚的血色里。
忽然一双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人轻轻抱着她,温柔地抚摸她的发,“没事了,都过去了。”
那声音轻柔似怕惊飞了一只蝴蝶。
对于眼前人她一无所知,但是此时此刻,他给的这份温暖却让她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亮。
她渐渐冷静下来,从他的怀抱中退出来,一双眼苍凉地看着他,“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本该报答你,但是我现在无权无势,什么都给不了你。”
他轻轻说道,“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求·····”
“只求?”
他无所谓地笑笑,“我求什么不重要,但是我们差不多得离开这里了。”
花若看了他一眼,亦没有多问,只是摇头道,“是得离开,但不是我们,是我。”
“你要一个人走?!”
“对。”
“那你想去哪儿?”
去哪儿?
这些天她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但是除了花都皇城,她的前半生没有去过别的地方,更不要说认识什么人了。
“如果一时不知道去哪儿的话,就跟我走吧。”
重明突然开口说道。
花若一愣,“跟你走?”
“嗯。其实我也不是这里的人。”
“我是南穆王世子,沈重明。”
“不管是为了复仇归位,还是为了安身立命,你都可以跟我回去,而且我向你保证,只要你一声令下,南穆王府就可以为了你攻入花都!”
花若冷静地看着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的每一句话都是诛九族的重罪,就算你是南穆世子,也不可妄言!”
“花若,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不必堤防我,我永远站在你这边。只要你想,我就是你手中最锋利的刀。”
他执着地看着她,眼神跟她初见他时一样纯澈。
这段时间,他似乎一直都是用这种眼神看她的,无论是她在河边沉思,还是漫不经心与人说话时,只要她一回头,就能看到他的目光。
她低下头,默默问道,“为什么这么对我?”
他捧起她的脸,目光灼灼,“因为你值得。”
值得?
她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她的身份值得吗?
她现在出逃在外,价值绝比不上他一个世家公子。她本想拒绝他的邀请,但是一想到花都城的惨案,她立马冷静下来。弑父篡位之仇她一定要报,现在南穆世子主动说愿意为她出兵,无疑是她现在能选择的最大助力。
就算要利用别人,或者被人利用,她也要重回花都皇城。
念及此,她退后一步,轻轻点头,“那好,我随你去南穆。”
第二日,他们便与村人告别。
沈重明牵了一辆拉稻草的小驴车,挠头站在她身边。
“这村里能代步的东西实在不多,这驴车我清理过了,还算整洁”
他叹了口气,“只能勉强你将就一下了······”
她笑起来,轻快地跳上车,“这样的视野很好,我一直想试试的。”
“你快上来!我们出发吧!”
他也笑了,坐上去牵起缰绳,“驾驴车我也是第一次!”
但是这第一次的经历并不美好·····
这头驴似乎对他俩这超重的货物十分不满,恨不得走一步退三步,最后干脆停在路边。
“老哥,你这样走,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南穆呀!”
见它毫无他跳下车站在驴面前,对它威逼利诱,“只要你顺利把我们送到南穆,就封你做本世子的御驾。不然等会儿到城里就把你换驴肉火烧!”
对于他说的这些,小驴昂着头,现场表演了一个嗤之以鼻。
沈重明立马被气得在一旁哇哇乱叫。
她跳下车,笑着对歪着头的小驴说道,“听到世子殿下说的了吗?跑起来就能成为御驾了哦!”
在小驴的眉间扎了一针,它惫懒的眼睛一下亮了,兴奋地打着响鼻,拉着车小跑起来。
“哇!花若,它听懂你说的话了诶!”沈重明赶紧拉着缰绳,生怕一个不小心让它跑了。
她坐回车上,无奈笑道,“哪里是听懂了我的话,我只是扎了一个令它兴奋的穴位。”
“我之前就想问了,你的医术怎么这么好啊?人能医,驴也能治。”
“我小时候随我师父学过一段时间,之后都是根据他留下来的医书学的。他说过世间万物皆有理可依,人和驴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