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半。
苍兰左手右手各拎一大袋从楼底超市购买的新鲜食材,艰难地挪出一只手,按下房门的密码锁。
进屋后,她将手里的食材放在餐桌上,望了一眼那张软绵绵的大沙发,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移步过去,顺手扯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接着就倒在沙发上。
沙发躺着比床还舒服,难怪辛南柽会在沙发上睡着。
昨夜没睡好,吃完午饭又犯困,倦意袭来,迷得她睁不开眼。
午觉睡得很沉,还做了梦。
她梦见自己孤身一人站在无人的柏油马路中间。
忽然,远处亮起一道微弱的白色光源,光源越来越强,越来越刺眼,她眯缝着眼,看见光源中心有一辆车径直朝她开来。
路上有行人,司机非但没有及时踩刹车,反而加足马力,飞速前进。
恍惚中,她听见一个不太真切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逃?你逃不掉的,我会让你永远消失!!!
睡梦中的苍兰紧蹙着眉,细密的汗珠爬满了她额头。
谁?
是谁?
她并不害怕那辆飞速冲撞而来的汽车,而是害怕那个诡谲又阴森的声音。
混乱的感知伴随着身体的剧烈颤抖,她拼命抓住最后一点清醒的理智。
她要逃离这个似梦非梦的幻境。
可是她动不了,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脑袋嗡嗡作响,瞬间天旋地转,好像有只无形的大手硬要将她拉入不见天日的漆黑无底洞。
此时,她心中只能不住地呐喊。
——不!!!不要!!!
汽车即将撞上来的那一刹那,苍兰猛地睁眼,惊出一身冷汗。
她盯着胸口处的抱枕,久久不能平复。
梦境里的场景过于真实,好像真真实实发生过,想要细想,却寻不到一丝半点的细枝末节。
她慢慢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
夕阳的余晖透过客厅的落地窗漫散进来,房间里安静得出奇。
突然间一种巨大的孤独感笼罩在她周身,一切变得暗淡无光。
她苦笑着摇摇头,嘲笑自己可悲又可笑,竟如此害怕忆起那段深渊。
她起身,拎起桌上的食材走进厨房,熟练地拿起厨刀,将食材放到案板上,切得咚咚响。
生活的烟火气将她拉出病态的颓丧,方有一种脚踩在实地上的感觉。
最后一道菜放到桌上,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开门而入。
辛南柽换上拖鞋,嘴角上扬,露出两个浅浅梨涡:“苍兰,我回来了。”
纵使深渊长夜难明,仍有人愿意擎灯照亮漫漫长路。
苍兰快步走到辛南柽跟前,拉起他的手:“就知道你今晚要回北京,快来吃饭,时间刚刚好。”
苍兰把辛南柽按到餐桌前,一一向他介绍自己的劳动成果:“玉米排骨汤、清蒸沙丁鱼、可乐鸡翅、肉沫蛋羹、西湖莼菜羹。”
她挺直胸膛,自豪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虽说她厨艺不如辛南柽,但做出来的菜勉强算得上美味。
辛南柽盯着满桌的菜肴,半晌说出一句:“我……不是在做梦吧。”为了证明这不是一场梦,他狠狠掐了一下自己右脸,确认自己的确感受到了无比真实的痛觉。
辛南柽刚拿起碗筷,苍兰抢先一步盛了一碗玉米排骨汤,推到他面前:“尝尝这个,一会儿就得凉了。”
玉米排骨汤是苍兰最拿手的菜,玉米香甜,养肝护胃。
辛南柽慢慢喝完那碗汤,笑道:“味道不错,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吃到妹妹亲手做的菜。”
他忆起一段往事:“以前你炒菜差点把厨房炸了,从那以后,我可再也不敢让你进厨房了。”
苍兰满面羞愧。
大概在很小的时候,有一年辛南柽过生日,她心血来潮,特意亲自下厨,准备给辛南柽操办一场难忘的生日宴会。可惜她是料理白痴,一份像样的菜没做出来不说,还把厨房弄得一片狼藉。好在辛南柽及时救场,没有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正是如此,那年辛南柽真的度过了一场“难忘”的生日宴。
苍兰往辛南柽碗里夹菜:“人总是会成长的,在国外待了四年可没有白待。”
在英国吃腻了西餐就吃中餐,有时候实在想念祖国的美食,就自己亲自下厨做。
不知是疲惫还是心情低落,辛南柽语速放慢,盯着碗里的菜,小声喃喃道:“原来人都会变……我才是那个一直活在过去的人……”
这是怎么了,突然变得这么伤感。
白天井矢然对苍兰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她猛然醒悟。
这些年来,辛南柽真的活得很累。
眼前这个人一直都是这样,苍兰想要什么,他都会毫不保留的全部给她。
可是,他呢?
他是公众人物,是光鲜亮丽的大明星,整日活在公司精心定位的完美人设里。
他想要什么?
又喜欢什么?
早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没人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又喜欢什么。
他也从来不想自己。
苍兰换了个位置,坐到辛南柽旁边,把手搭到辛南柽的手背上:“哥,这些话说出来可能有些肉麻,但是你真的很好,谢谢你帮我。”
这双手很软,很细,比辛南柽的手小好大一圈,却故作成熟反来安慰他。
辛南柽动动嘴唇,想说什么,还没说出口,苍兰又开口说道。
“哥,你给我的太多了,我不知道要怎样还给你,我一直都想为你做点什么,却什么也没做成。所以,今天这顿饭,就当做是对你的感谢吧。”
辛南柽唇角微微勾起,带上一丝邪魅,侧头看着苍兰灵动的大眼:“如果妹妹想还,以后可以慢慢还。做饭这种小事,还是交给我来就好。”
苍兰连忙争论道:“哥,做饭不是小事,今天这顿饭,我准备了足足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