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外!号外!日本柔道高手率众来华挑战精武会霍元甲!!” “给我来一份报纸!” “我也要!” “我也来一份。” …… 十里洋场。 喧嚣的街市上,一个报童斜挎布包,怀里捧着一沓报纸,边走边跳,穿梭在形形色色的人流中,高声叫嚷着,伸手来去,收钱给报。 街面上车水马龙,两旁门市林立,忽见那驶过的电车上走下个人来。 “我也来一份。” 那人抛过一枚大洋,拿过报纸,转身便走,临了还留下句“不用找了”,可把报童乐坏了,忙鞠了一躬。 “谢谢先生!” 可若是有人仔细打量就会发现一件十分稀奇的怪事儿;这人低头看报,也不抬头,然在对冲的人流里却行走自如,走转随意,只似头顶长了眼睛。 他翻弄报纸的手突然顿住,原来报文下还附带了一张合照,乃是精武会创立之初,几位宗师和观礼众人的合影。 瞧着当中的两位女子,这人温和一笑,一压头上的毡帽,挤进了人流。 繁华璀璨,纸醉金迷……这是传闻中的上海滩;不同于京、津两地,能来这里的,大都相信遍地是黄金的说法,乱世出英雄,清廷气数已尽,谁都想做英雄,谁都想要扬名立万。 江湖来去,有人是为情义,有人是为名利,放眼整个上海滩,大小帮会林立,风起云涌,各方人马争权夺势,那风花雪月之下,早已遍地杀机。 闸北,有一座名为“金银楼”的歌舞厅。 不同于津门的金银楼,也不同于佛山的金楼,这座“金银楼”自从多年前归古佛掌管,“白莲教”便一分为二;落在这寸土寸金的上海,早已独树一帜,极尽奢靡,来往进出的多是达官显贵,商贾巨富。 楼子的姑娘们非但个个年轻漂亮、嗓子动人,浑身上下俱是四季时兴的穿着打扮,能耐的还能讲几国洋文,与人缠绵悱恻、钻铺盖卷儿的时候,顺便打探各方消息。 这可是块大肥肉,赚的钱够多,关键是靠着那些千娇百媚的交际花们结下了不得了的关系势力,黑白两道皆退避三舍,都得卖几分薄面。 然就在半年多以前,此间换了老板,来头不小,绰号“麻皮金荣”的上海大亨,黄金荣。 此人叱咤黑白两道,既是巡捕房的人,又得了“青帮”泼天的势头,自称是“天字辈”的龙头老大,手下门徒众多,可谓呼风唤雨,烟馆、妓馆、赌馆,什么赚钱做什么。 暮色初降,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上海滩显得愈发璀璨了。 打理“金银楼”的人名为季云卿,此人与黄金荣为结拜弟兄,亦是青帮“通”字辈的人物,手下广收门徒,劣绅、流氓,三教九流但凡来投,无所不收,是个大流氓头子。 三楼顶上。 季云卿忽从睡梦里惊醒,估摸着做了场噩梦,后背出了层冷汗。 他呼出一口气,瞟了眼门外招揽的武门高手,又喝了口放凉的茶,目光扫过身前的桌面,尽是黄白之物。 金条、大洋,还有一沓沓的银票,以及各类房产地契。 这些东西早已分好了,是用来打点各路人物,结交关系,以及用来收买人心的。 点着一根香烟,季云卿慢抽了一口,心头隐有不安,非是只这一天,自从接管打理起“金银楼”,无论是帮里的老师傅还是各方势力的微妙态度,似乎都与他们生分了不少。 这“金银楼”寻常人或许不知,但道上的谁不知是“白莲教”的产业,虽说有青、洪、白为一家的说法,但不代表他们就可以真的掌管别人的东西。 北方那人势头越来越大,神州盟叱咤南北,这份产业岂会允许他人染指。 至于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古佛,似是销声匿迹了一样。 逃了? 祸水东引,引两虎相争。 可黄金荣到底还是接了。 前些时候,白莲教的圣女不就来了上海,黄金荣明面上做足了礼数,但却丝毫不提归还“金银楼”的事儿,分明是没将对方放在眼里,已算结了仇怨。 下了一步臭棋。 他心里暗叹,嘴上吐出口烟,向后躺去,呐呐道:“世道变了啊,哪还有武人的立足之地,这年头,还得凭手里的枪说话……” “是这个理儿。” 然而他前脚话音一落,后脚屋里就听有人应了他一声。 季云卿后仰的姿势一顿,眼里闪过慌乱,但马上又镇定下来,身体回正,循声望去。 待客的矮几前,不知何时坐了个头戴毡帽的短发汉子;那人自顾自的拿起颗橘子,在布袖上随意蹭了蹭,两排细密洁白的牙齿一张已连皮带肉的咬下一口,齿间汁水四溅,顺便还瞄了他一眼。 只是一眼,季云卿立觉颈边寒气大冒,脑袋似是下一秒就要搬家了一样,身子一抖,夹在指间的香烟已落在了面料考究的衣服上,烫出个窟窿眼来。 他连忙拍去火星,再看看门外,那两个高手还是直挺挺的立着。 男人两腮蠕动,嚼着橘子,轻声道:“就是你们欺负我老婆?” 季云卿头顶的头发都快立起来了,望着墙上的通缉令,他语气艰涩道:“陈爷言重了,哪能算是欺负您夫人啊,我们巴结还来不及呢,只是一点小误会,您恕罪。” 汉子将另外半颗橘子抛进嘴里,随意问道:“古佛去哪儿了?” 季云卿忙道:“此事儿我们亦是不知啊,那人似是逃去国外了。” 汉子眉梢一提,“真够能屈能伸的。” 他长身站起,仿佛过来就只是为了问这一个问题,作势欲走,但步调忽又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