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人听声,在座所有人皆神色一正,只觉眼前一抹虚影双脚足不沾地,倏忽而入,身法之高惊世骇俗。 再定睛,来人已飘然落座,一抖披风,施施然坐在了那位雷大先生的身旁。 戚少商好奇一笑,“今夜怎得来晚了?” 这半年来,每隔一月,在座众人都要见上一面。 陈拙食指轻扣木椅扶手,“被一个娃娃缠上了,耽搁了些时候。” 戚少商饮了口酒,笑问,“是个好苗子?” 陈拙颔首低眉,“天赋资质都不错,而且身份特殊。” 众人闻言俱是眼露异色。 天赋资质出众倒也无甚出奇,在座所有人哪个不是根骨绝佳之辈,如此说法抛进江湖,一百个里九十九个都能被人夸赞一句天分不俗,关键是后半句,身份特殊。 戚少商对这句话很有兴趣,他可是了解陈拙的性情,目中无人,但非是狂傲自大,看不起人,而是其本身已近乎妖孽,更加淡薄权势名利,上至王侯公卿,下到黎民百姓在其眼中无甚区别,更无特殊。 眼下突然冒出一个被陈拙另眼相看的娃娃,他自然好奇极了。 一旁的雷大先生问道:“敢问大掌柜是怎么个特殊法啊?” 这是所有人对陈拙的称呼。 陈拙耷拉着眼皮,似闭目养神,也不遮掩,“可用来易主江山,登临九五。” “嘶!” 闻听此言,雷大先生的眼瞳不由自主的一颤,笑声已变成干笑,最后实在笑不下去了,才砸吧了几下嘴,抿了抿唇,意味深长地道:“有意思,不知大掌柜何时让我们也见见这个娃娃呀?这件事情可不是一桩小事儿,稍有不慎那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总得让我们也看看成色吧。” 其他人虽说强装镇定,但内心实则已卷起滔天大浪,震撼莫名,手上脸上的筋络已在不受控制的轻颤,气息都变了。 这人话里话外竟有意“扶龙”,扶出一位新帝。 而且对于这位“雷大先生”敢和“大掌柜”提要求,几人也都有些吃惊,暗暗思忖对方究竟是何身份。 陈拙也不见恼怒,漫不经心地说,“会有机会的,当务之急是先着手京城大势。” 天下第七见机开口,“白愁飞已和蔡相爷走的很近,之前的‘花府’惨案也是他做的,还杀了‘天衣有逢’许天衣。” 花府惨案,乃是月前发生在京师的一桩血案。 京师武林,除了金风细雨楼与六分半堂以外,尚有“发梦二党”,所聚徒众多为游侠儿,而此案所涉及的便是“花党魁首”花枯发。 月前正逢花枯发大摆寿宴之夜,花府惨遭血洗,花枯发独子花晴洲遭人活剥,门下之徒受人凌迟,若非王小石及时援手,这一路势力恐遭人屠戮殆尽;然即便如此,仍有百多人惨死,观者无不欲呕,算是近半年以来震动京师的大案。 但凶手是谁,一直不得而知。 而那许天衣,则是“洛阳王”温晚的得力干将,更是“天衣居士”许笑一的独子,半年前入京,死在了花府。 “依蔡相爷的意思,想让王小石行刺诸葛神侯。” 好家伙,几人面面相觑,眼中难掩惊色。 此事若放在旁人他们绝不相信,但若是王小石动手,说不定还真有很大机会成功,因为王小石的师父正是“天衣居士”许笑一,也是诸葛正我的师兄。” 雷大先生又发出了他那特异的怪笑,“这位金风细雨楼的‘代楼主’还真是人如其名,一心想要高飞啊,堪堪半年的功夫,已抱上了蔡相爷这条大腿,苏楼主沉疴不起,又逼走王小石,嘿嘿……” 戚少商最恨这种背叛兄弟手足的货色,眼神一冷,把玩着酒杯,“王小石若是动手,无论功成与否,京城都已容不下他,到时候白愁飞一人得势,那苏梦枕只怕也难逃毒手。” 女刀王兆兰蓉接过话茬,“听说大总管杨无邪与刀南神以及‘毁诺城’的息大娘已觉不对,暗中与白愁飞分庭抗礼。” 顾惜朝摇头,“争不过的。” 陈拙眼神不变,轻声道:“既然他想飞,那就让他飞的高些,让一个即将登临顶峰的人在最后一步跌落谷底,才能彻底将其粉身碎骨。” 雷大先生眯眼笑道:“好狠!” 沈云山这时说道:“柳雁平已传了消息过来,随时都可动手。” 陈拙低着眼,沉吟道:“好,就看王小石如何动作了。” 天下第七又不悲不喜地道:“我师父回京了。” 说完这句不算,他顿了顿语气,又继续说了下去,“武功大进。” 寥寥四字,却如有一股说不出的沉重压力扑面而来,令所有人气息一窒,似是溺水闭气,不敢呼吸。 “总算现身了……” 只是伴随着陈拙的一声低语,那股压迫感遽然就像冰山消融,巨石挪移,几人顿觉如释重负,连忙舒了口气。 但就在话起话落的须臾,他眼皮蓦的一抬,似有所觉的望向厅阁外的黑夜,看向皎洁皓白的月色,然后缓缓站起,一面舒展着浑身的筋骨,一面不紧不慢地走到门口。 “真会挑时候。” 便在众人困惑的目视下,他冷不防说了句有些莫名奇妙的话,“都往后退!” 淡淡的言语,却让人摸不着头脑。 天下第七已意识到了什么,眼角一抽,神色急变,想都不想,按椅而起,逃命般的飞掠向了厅阁深处,躲在了最里面。 雷大先生眼神狡猾,又透着精明,还有狡诈,见天下第七这等名动一方的高手一副老鼠见了猫的模样,几乎不带犹豫,亦是紧随其后。 沈云山也同样如此。 其他几人尽管不明所以,但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