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天挂月。 月色苍青。 月下却有惊人一幕,数道身影自天边飞逐而至,身法奇绝非凡,或是踏空急行,于枯败消残的林间点足借力;或是振臂冲天,横身如燕,俯空荡来;或是身如游鱼,踏草而飞,飘忽灵巧,在月下拖出层层虚影,惊世骇俗。 而在众人身后,一尊狂魔周身气机如水包裹,宛如凌空虚渡,浮空而至,手足之上,精铁所铸的长链早已断去一截,唯剩镣铐束于手腕脚踝。 俨然已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关七衣衫褴褛,赤足披发,乱发下的一双眸子大放凶光,流转着两抹邪异神华。 猝然,一只巨大石狮横扑撞出,携万钧之力,撞在关七身前三尺,宛若雷击,轰鸣有声。 眨眼间石狮再进,狮首抵着关七胸膛直去十余丈,轰隆一沉,撞入一座矮丘,深陷其中。 “他身上的奇毒有些蹊跷,好像不似中原所有,还中蛊毒,而且体内又被人种下了禁制,以及密宗奇咒……” 众人身法一缓。 洛阳王温晚眼露惊叹,忍不住率先开口。 他身着锦衣华服,虽年过半百,然气态儒雅平和,明明是江湖上威名赫赫的一方武林巨擘,近瞧却好像一学富五车的文士。 然而这么一个人,却是“洛阳城”里最手眼通天的人物,也是“老字号”温家的供奉之一,所擅长的为手上功夫,名为“大嵩阳手”,还是用毒的绝顶好手,与诸葛神侯互为表里,叱咤黑白两道。 陈拙心念急转,“应是当年三合楼一战,关七断臂重伤之下为人所趁,被囚困至今……怕是蔡京动的手脚,多半想要控制七圣主,奈何这人走火入魔,反而阴差阳错成就了他,使之一身功力愈发登峰造极。” “啊!” 话起话落,那座矮丘已狂震起来,地动山摇,巨石滚落,山腹中传出惊天嘶吼,便在众人的注视下,山顶轰然炸开,一道身影冲天而起,浑身剑气大盛,搅动的风云变色,天愁地惨。 众人神情俱是生变。 龙放啸道:“想不到先天破体无形剑气居然能成如此盖世气象,连这门功夫的创造者也绝不会想到有人能走到这等惊世骇俗的境地,怕是前无古人,后也无来者了。” “这人的武功已不是高了,而是强,强到一种非人境地。” 这已不光是剑气了,浑身气机流淌,仿佛其自身已化作一口惊世无匹的神锋,与日月同息,与山川同脉,上接日月精气,一身内力再无枯竭,只会水涨船高,无穷无尽。 这“先天破体无形剑气”虽名头惊天,但威力只是一部分,更多的是凶名。盖因古往今来,修炼此功的江湖人要么走火入魔,要么爆体而亡,放眼江湖前后百年,七圣主是唯一一位修炼此功还活着的,且还练到了登峰造极。 与其说是这门神功成就了关七,倒不如说是关七令这门功夫名震天下,震古烁今。 陈拙却不相信什么机缘巧合,一个人能成就何等境界,天赋、才情缺一不可,不然便是机缘近在眼前,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参破的。 燕狂徒闪身一动,已扑向矮丘。 他性情乖张,极为嗜战,如今虽尚未达至顶峰,然一身实力也已足以傲笑当世,“打过再说!” 其余人见状纷纷动手,连同陈拙在内,纵掠一赶,已到矮丘之下。 “齐动手,先制住他再分胜负!” 诸葛神侯看的皱眉。 关七走火入魔,浑身煞气狂飙,不见清醒,又好战嗜杀,若不及时制住,待到关七伤势痊愈,熬过此劫,怕是一场武林浩劫,难有抗手。 似觉战意,又觉杀机,关七从天而降,脸色惨白无光,双眼却飘着两朵绿火,如焰升腾,足踏大地一刹,他已垂下幽森眼眸,不见人气,不见情欲,顾盼睥睨,只有那从始至终,始终如一的狂妄冷笑。 “呵呵呵……哈哈哈……” 笑声入耳,由小渐大,由微弱化作雄浑,在天地间回荡开来,震的群山悚然,百兽蛰伏。 只一抬手随意挥洒,众人身前齐齐多出一缕缕如长河般的可怖剑气,惊的人脸颊抽搐,瞳孔微缩。 居然比之前又强了一筹。 陈拙眉梢一拧,面容上没有多少表情,脚下一跺,只在原地留下一个塌陷数寸的脚印,人已如离弦之箭般大步狂行,一连奔出数步,他飞扑跃出,身体尚在半空,浑身筋肉已拧动一颤,身形拉展如开弓搭箭,右拳之上雷芒乍现,悍然砸出。 惨烈霸道的拳势下,那一缕缕催发出的剑气纷纷当空湮灭。 就连关七体外的护身罡气也如纸糊的一样,被一拳撕碎。 沉闷异响入耳,关七面上狂笑倏的一顿,凝目再看胸口已落了一只拳头。 他嘴角呕红,脸上却无痛苦,喉咙里居然冒出来一句,“不俗!” 阴戾嘶哑,又带着兴奋。 这人醒了? 四目相对,陈拙却只瞧见一股近乎野兽般的本能欲望,令人毛孔一收,筋肉一紧。 关七眼中精光猝然夺眶而出,化作两抹剑气,直射陈拙双眼。 陈拙沉哼一声,另一只手先觉而动,横于面前,掌心外翻,一抓一攥,已将剑气捏碎,而那推出的拳头,同时一沉劲力,手臂膨胀一收,拳上雷芒顷刻大盛,已将关七击退数步。 关七身形倒飞,可不见落地,竟在半空回扑杀至,而且做了一个令陈拙十分意外的举动,他已在推拳,独臂一颤,皮肉下的筋络自成走势,拳势离弦如箭,照着陈拙胸膛砸来。 居然…… 陈拙眼中陡见精光一烁,正待再动,身旁忽挤过一人,那人单手一拦,一股道家正统的纯粹内力已席卷而出,似千山重叠,雄浑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