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半月,天书降世的消息愈演愈烈,非但江湖风起云涌,就连庙堂之中亦是天惊地动。 自古历朝历代之帝王无不贪恋长生大道,如今得悉天降奇书,哪能不动心思,皇帝连下九道圣旨,布告天下,发下重赏,欲要追回六册天书。 庙堂如此,江湖更是掀起无边腥风血雨,杀劫大起。 魔门的两道六派,连同“慈航静斋”和“净念禅宗”皆卷入其中,道门各派也未能幸免,各方高手尽出。 传闻石书之上分以记载了六门惊世绝学。 其中便有魏晋南北之时,南天师道教主“天师”孙恩所创“黄天大法”;传闻此法集两汉道法之大成,渊源自黄老,法授天人,可达超凡入圣之境。 再有昔年“荒剑”燕飞所创“仙门剑诀”,亦是惊世骇俗。 还有“天魔诀”。 甚至有流言传出,早已失传数百年的四大奇书之一,“长生诀”重现人间。 更有传闻昔年大侠传鹰所持兵器重回人间,破空而坠,落在西方,内藏破碎虚空之秘,被密宗藏地huofo鹰缘所得。 消息一经传出,无人不想占为己有,厮杀骤起,遍地刀兵。 …… 而在明教圣地内。 那缕神念已能离体五丈,越来越凝实,眼耳口鼻俱全,与陈拙有九分相似,但气息却更显圆融,不似他这般生硬冷厉,柔和不少。 陈拙徐徐睁眼,与之四目相对,“时机已至,该着手谋划了,此番所遇对手恐前所未逢之强敌,不可大意。” 两道身影,一虚一实,冥冥中如有一股无形之力牵引,说话也是异口同声,场面十分的古怪。 眼下就差最后一步了。 神像猝然一震,石壳登时碎散浮空,露出了陈拙枯瘦如柴的体魄身骨。 但他只是舒展了一下手脚,走了几步,随着那神像在身后重聚,陈拙原本枯干的身躯瞬间肉眼可见膨胀了起来,体表之外,雷芒游走,看似毁灭肃杀,然雷劲过处,那些旧伤老痕,悉数剥落一空,浓墨墨发拽地而行,气势雄浑骇人。 远远瞧去,较之当年,他的体魄愈发非人,每一寸皮肉都流淌着异样的光泽,宛如铜汁灌注而成,又像是走下座的神像,即便端坐不动,也能令人心惊肉跳,肝胆皆丧。 这雷劲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他的每一寸血肉,更可引天雷练功,已快成就一副金刚体魄,若是再迎蒙赤行,陈拙有十足的把握不出三招便能取其性命。 可惜断臂未愈。 多年之功,陈拙本是齐根而断的右臂,如今已生长到了手肘,想要彻底痊愈,怕是还得要些功夫。 不曾迟疑,他走出了明教圣地,神念一裹身形,即便是从把守各处关隘要道的明教护法眼前走过,也无人觉察,如见虚空。 时至今日,他虽未及“陆地真仙”,然手段也已无限趋近那些志怪中的仙神了。 陈拙身形辗转于群山万壑之间,也不知走了许久,忽听鸡鸣犬吠,才见山中有一村落。 村子不大,堪堪四五十户人家,依山傍水,与世隔绝。 瞟了眼村碑,好巧不巧,村子居然叫“陈家村”。 陈拙止步于此,但见村中妇女形色匆匆,正赶往一户人家,手中拿着剪刀,端着木盆,抱着皮裘,像有大事发生。 他鬼使神差跟了上去,行至村尾的一圈篱笆外,已能听闻屋内传出女子痛苦的呻吟,原来是有人临盆在即。 几个村里的老妇急得满头大汗,满手染血,朝门外抱头痛哭,慌张崩溃的汉子问道:“不好了,秀娘难产,血止不住,保大还是保小啊?” “二牛啊,赶紧决定吧。” …… 催促中,汉子揉搓着头发,红着眼眶,嘶声道:“保大,我要保大!” “啊!” 听着屋内揪心的惨叫。 陈拙眼神闪烁,走了进去,就见一老妇抱出个脸色青紫,被脐带勒毙的婴儿。 见妇人血崩,也快没命,他隔空渡过一缕生机,待对方气息稳定,才看向那孩子,同时伸出食指轻轻落在那脆弱柔嫩的胸膛上,稍加感受,长呼出一口气,“妙得很!” 与此同时,一道神念自他眉心挤出,钻入了婴孩的体内。 随着陈拙指尖一缕雷劲透入,婴儿本是久闭的口舌蓦然一颤,像是呛水般打了个喷嚏,又活了过来,脸上的青紫飞快褪去。 “哎呀,这娃娃还活着。” 一群人又惊又喜。 陈拙则是站在一旁瞧着,待到与这孩子对望一眼,方才退走。 打这天起,陈家村多了个叫“陈拙”的孩子,据其母所言,这个名字还是仙家托梦所起,传于一时。 而那群山万壑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座“积雷山”,盖因山中竖着九跟铁精立柱,可接电引雷,终年四季,雷鸣滚滚,一片焦土。 后有传闻,那山中有人得见有神人,吞雷握电,惊世骇俗,为江湖禁地。 …… …… …… 入秋,微雨。 江南,姑苏。 一顶碧伞慢慢悠悠的自雨中行来,伞下人乃是个布衣少年,眉眼俊秀,肩宽背阔,虽说有股子文气,可惜天生一副刀眼,神气空灵,一身青布长衫洗的发白,杵在雨中淡如云烟,腰间挎有两口弯刀,走的不紧不慢。 避过了过往马蹄踏起的泥点,少年步履一迈,走出不远,绕进了一家客栈。 客栈生意红火,挤满了各路江湖人,畅谈天地,聊着各自的见闻,嚷着天南地北的腔调,呼喝有之,狂笑有之,斗酒高歌,好不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