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日东出,夜夜月西沉。 次日清晨,少室山已远,一座废弃老宅之中。 阿紫手捧《易筋经》,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但转眼又语带可惜地道:“听说少林寺的那份宝图上记载的非是一门奇功,而是一份仙丹丹方,有生死人,肉白骨的神效,还能令人功力大增,非同凡响……要是我能拿到手就好了,练个千八百颗,直接成为天下第一,哪还用得着练什么易筋经。” “和尚,你说说,那丹方会是真的么?” 她又转头望向那个叫虚竹的和尚。 虚竹一袭灰色僧衣,模样寻常,瞧着木讷老实,低垂眉眼,憋了半天还是愣头愣脑地应道:“听师兄弟们私下说几位师伯已印证过,那丹方药性暗合阴阳之道,确有奇效,应是真的;不过其中一味主药早已绝于世间,想要丹成难度不小,或可依药理找药性相近之物代替,说不定能练出仙丹。” 还真是不会撒谎。 听到真有可能炼出仙丹,阿紫咋舌不已,但很快又翻了个白眼,嗤笑道:“还说什么武林魁首,泰山北斗,我还以为真就六根清净,不染俗念,不也干着抢人东西的勾当,私底下都已经琢磨起来了。” 虚竹脸色涨红,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道:“施主,那丹方非比寻常,流落在外若落在心术不正之人手中,恐惹出滔天祸端。” “我呸!” 阿紫啐了一口,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说到底不还是想一家独占,偏偏还编出什么为天下苍生着想的由头,真是虚伪。” 陈拙似眼也不睁地道:“说的不错,确实虚伪。” 那丹方正是“无极仙丹”的丹方,其上诸味主药、辅药经他修改之后,虽非原有配方,但如不出错,效用应该极为相近,而且丹毒趋于柔和,反而多了不少妙用。 阿紫哈哈一笑,笑的古灵精怪,只觉陈拙更为顺眼。 只是这笑容转眼又变得沮丧起来。 她翻弄着手里的易筋经,满脸苦恼,郁闷至极。 “和尚,这易筋经你瞧得懂么?” 虚竹避过对方的眼神,道:“施主你非我少林弟子,小僧不敢轻传。” 见使唤不动,阿紫又看向另一旁的陈拙,娇蛮道:“那个血手狂生,伱帮我瞧瞧,这些梵文都写了些什么?” 陈拙席地而坐,好似已习惯了这莫须有的名头,随手接过,睁眼一瞟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眼神如水流转,泛亮的眼泊里似有一枚枚字痕流淌而过。 他瞧了片刻,温言说道:“这上面记载的乃是内息真气行功的轨迹,不过依我之见你还是不要修习的为好,此法行功之势趋于繁复,囊括了奇经八脉,其中一些气脉更是十分凶险,若非心性久经历练之人,轻易习练,最是容易行差踏错,走火入魔。” 闻听此言,阿紫脸色一变,哪还敢练。 天大地大命最大,她如此费尽心思的搜刮武功秘籍,也无非是为了保命,自然不肯以身犯险。 思虑片刻,但见她小心翼翼取出一尊木鼎。 那木鼎六寸来高,深黄颜色,彤镂甚是精细,木质如玉,木理隐泛血丝,神妙精致,正是星宿派的神木王鼎。 不想居然被这丫头盗了出来。 此鼎一出,再点燃香,顿见周遭毒虫纷纷如鱼出水,自四面八方聚涌而来,竟是修炼起了《化功大法》。 陈拙起身掸了掸衣摆上的尘土,说道:“阿紫姑娘,你心性不坏,就是与那星宿派一众门人混迹太久,以致性情多变,这化功大法还是莫要习练的好,不然百毒入体,需日夜以毒攻毒,致人性情大变不说,还生不如死。” “废话,我能不知这门武功的邪异之处,可生不如死至少还有命在,”阿紫讥诮一笑,好像听到个笑话,“你以为这世上谁想杀人,但落在这江湖,你不欺负别人,别人就会欺负你,比起活下去,恶名算得了什么。” 遭其质问反讥,陈拙脸上也不见恼怒,他瞧了眼通亮的天色,若有所思地叹道:“说的不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很多事情确实由不得人选择。” 说罢,他已是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眼看陈拙步伐矫健,越走越远,阿紫正自诧异,忽听头顶忽传来破空之声,抬眼望去,但见一道黑影自头顶飞掠而过,直朝前方追去。 她心头一突,已认出来人,正是昨夜在少林寺激斗的一位高手,乃是个番僧。 …… 山壑之间。 二人一先一后,鸠摩智不忘开口笑道:“陈施主,为何不告而别啊。” 只是他眼神乍凝,就见灿烂朝阳之下,前方少年边往前走,边招了招手,像是在示意他追上去。 见得时机,鸠摩智脚下发力,已在飞赶。 可不追还好,一追之下,他眼中渐露惊疑之色,盖因前面的陈拙身姿忽改,好似缩地成寸,负手而行,落足抬脚看似舒缓,然一步踏出往往能挪出三四丈远,一步踏出,原地仍留虚影,连踏七步,他眼前已多出八个陈拙,半息过后,方才逐一散去。 快,匪夷所思的快。 好可怕的身法轻功。 鸠摩智只觉后心发冷,不想陈拙陡然顿足,双脚好似生根在地,如狂浪顿息,狂风顿止,动静之间极为突兀。 身形一稳,陈拙双肩未动,双脚未动,项上头颅缓缓后转,待到瞧向黑衣人,脖颈以下的躯干方才跟着转过。 “嘶!” 鸠摩智瞧得莫名心惊。 仅仅只是一夜的功夫,怎得这少年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哪还有之前的稚嫩之气,一双眼睛里像是藏满了人情世故,岁月沧桑,且往那一站,竟隐有宗师气象。 他冷不防心头一震,终是明白过来,敢情这人竟是位深藏不露的绝顶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