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迫,难以形容的压迫感伴随着那人轻缓起落的步伐,徐徐蔓延于天山之上。 气机二字说神异倒也神异,说寻常却也寻常,于五感敏锐,通了六感的高手而言,只似猛兽在侧,肌肤起栗,毛发皆竖。 眼下慕容博就有这种感觉。 想他横行江湖数十载,狮虎熊罴见之都要绕道,何曾有过这般感受,不经意间,浑身筋肉已自发收紧,额头青筋暴起。 渐昏的天光下,地穴中的身影终于走了出来。 这人白衣俊颜,白发如雪,长的都快及地了,赤脚而行,宽大衣袍迎风鼓荡,白发飞扬如雾,在半空摆动长悬。 “逍遥子?你认错人了。” 青年嗓音平静,不悲不喜。 他仿佛新生一般,垂目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双足,还有身体,又瞧了瞧眼前的慕容博和那赤衣男子。 “我认识你,你是慕容龙城。” 不想青年刚一抬眼,一抹白虹也似的剑气倏然横贯长空,飞袭而来,将他心口贯穿,余势不减,直射向地穴之中,留下一道狭长笔直的剑痕。 本是一剑毙命之伤,青年却不以为然,像是不觉痛楚,面色如旧,而他心口的伤势不等流出血来,竟已匪夷所思的愈合。 慕容博两眼大张,被惊的后退半步,脸颊两腮的筋肉都不由自主的颤了颤,抖了抖。 他既是惊于赤袍男子的身份,尽管早有猜测此人与他慕容家交情匪浅,甚至极有可能是他慕容家的人,但等亲耳听到还是大为震撼。 同时他也吃惊于白发青年的手段。 这是什么功夫? 他于少林寺藏经阁几乎阅尽大半七十二绝技,何况慕容家底蕴本就不俗,天下奇功妙法也算见过不少,但这等手段当真首见。 见被道破名姓,慕容龙城剑目微凝,手中长剑一挽,立于身后,冷笑道:“那伱又是谁?” 青年想了想,很是认真的缓声道:“我是逍遥子,但也不是逍遥子,唔,我是另一个他。” “另一个他?” 慕容龙城面相威严之余更加兼之霸道,瞧着而立之数,面泛金色,双眉斜飞入鬓,较之常人要粗重不少,好似龙蛇,头顶玉冠,额前垂着两绺银须,与逍遥子遥相对峙,赤袍无风自动,灰发飞扬,远远瞧着好似一条蛰伏于风雪中的苍龙。 僵持之际,忽见数道身影赶来。 “啊,师父!” “师父!” “师父!” 正是巫行云一行人。 逍遥三老一见白发青年,俱是大喜。 但慕容龙城却扬了扬眉,冷笑道:“嘿嘿嘿,别高兴太早,你们师父练功练岔了,意识都练没了。” 他扭头环顾一扫,看也不看巫行云与李秋水,而是径直瞧向无崖子,然后才若有所思的望向陈拙,在他眼中,陈拙脸上模糊一片,只似罩着一层迷离光影,如镜中花,水中月,只见双目。 “精神之能?旁门左道。” 逍遥子不曾理会自己昔日的三个爱徒,而是讷讷开口,如在自问,又在低语,轻声道:“何为本来意识?依我所见,肉身之中有三个‘我’,初为兽性,始为‘本我’便如孩童降世,混沌无知,天性归真,利己而行,无有规矩,不知方圆,一切所有皆由欲望主导;再为人性,而成‘自我’,后天而成,知书识字,明悟道理,始能约束欲望,渐识时务;后为神性,妙参天理,由人性升华而成,乃至‘超我’。” 这话却也不错。 天下间无人可生而知之,与兽无异,种种道理,全由后天明悟感知,以全是非之念,善恶之别。 但逍遥子接下来的话却让众人的眼神渐生变化。 “然世间万物,皆有对立,有生就有死,善恶正邪,神佛仙魔,一个人表面上瞧着越是正大,心中所藏的对立面往往越是可怕,”逍遥子语气一拔,平静嗓音顿时变得嘶哑雄浑,“可世人为何只喜欢逐上而行,忘却兽性才为‘本我’,如今逍遥子已死,我便应势而出,他乃道门高人,尊天敬地,我便无法无天,重归本我。” 慕容龙城听闻此言,眼中凝色渐浓。 而逍遥三老的脸上的喜色也都消失不见,转为吃惊凝重。 他们皆乃横绝当世的绝顶高手,自然知晓逍遥子此言何意。 天下高手,内力修到一定气候,洗筋伐髓,后天返先天,这是肉身的一种状态,追求的乃是那婴儿先天之态。 但从来无人去追求婴儿那时的意识,只因混沌一片,或者说是无意识的存在,不存理性,全凭本能、本欲驾驭,乃是世人最原始,也是最初的状态。 好比兽性。 但与神性对应,这也是一种极为强大,极为可怕的纯粹状态。 一举一动,全凭本欲,无拘无束,无法无天。 而逍遥子话中之意,便是意识已重回“本我”,抹除了“自我”,功行极端,走了另一条不同寻常的路。 世人皆以至善至美为目标,他却逆行其道,与天下苍生背道而驰,彻底释放本我。 陈拙眼神有异,直勾勾的盯着逍遥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想不到当世竟有人能领悟魔道。” 这个“魔”,非是什么神话传说中的妖魔邪魔,而是一种境界,意识、心灵上的境界。 便是那“魔门”中的“无上魔道”,诸如蒙赤行、庞斑之流,也是逐上而行,以有情化作无情,斩灭七情六欲,天人合一。 但似乎都不如这般武学理念来的纯粹。 仿佛这才是彻底的魔道。 而且这“三我”之言,入魔之功的武学理论于他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仿佛与他有千丝万缕的关联,明明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