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比人艳,狐,尤其擅魅。
狐族无论男女,都修得一副好皮相。但在姑射城中,以“美人”代而称之者,唯有荆颜。
当年狐长老被剐了皮,腆着脸求城主让他回来度过残生,身边只带着出生在人间的长女颜。据说她那时还未成年,城主就已经夸赞她是绝色姿容,让她声名远扬。
筠竹曾有很长一段时间对皮相不在意,沈善成天在她面前晃也得不到另眼相待。而她开窍之后,除了沈善,唯有荆颜能与之媲美。
嗯……字面意思。
回到师父温子卿留给她的家,不过一日,瑶君就喊她出来凑热闹。
筠竹没有名帖可以递,如今只是一介闲杂,便和众妖站在院子里等。狐美人回城吸引了许多小妖,宽敞的前院里妖满为患,议论声此起彼伏,都有些像菜市场了。
子墨和乌衣也来了,一眼瞥见筠竹。众多女妖都在张望,唯有她垂眼站着,仿佛是误闯了红尘的谪仙。
“狐长老的戒尺虽然让人生畏,颜美人却多得是崇拜者。”子墨满意地站在筠竹掌心,随着他的视野徒然一高,兴致大发:“可见……”
瑶君心不在焉地问:“可见什么?”
子墨掷地有声:“大家都看脸!”
好一番至理名言!
“啾。”瑶君一直卖力地在空中盘旋,但飞过来好累,她肥乎乎的身躯“不小心”蹭在筠竹肩头。
筠竹嘴角牵起一个淡淡的微笑,装作无事发生。有些事不问也知道,定是瑶君因为自己离开的事情和白夫人吵起来了,然后被白夫人灌了毒汁一般的话。瑶君心思单纯,不高兴了就不想跟她讲话。
乌衣保持一贯的安静,并翻了个白眼。
子墨注意到后,看向不远处,原来叶斓在跟远处的蛇族贵女攀交情,里面还混着当日奚落她们的蛇妖。
这时府上的壮汉搬来折起来的宽大屏风,掀开盖着的猩红绒布。
“这就是皇帝老儿赐的美人图吗?”
“狐美人好福气,在人间住皇宫啊……”
“可不是。毕竟夫子当过帝师,在人间有个正经身份。”
屏风就放置在院子中央,女妖们为了看清楚都凑过来。但是偏偏没有妖愿意和筠竹挨得近,仿佛她是霉星。
瑶君脸色一白,外面是不是传开了。她身为右卫将军的女儿竟然都没通过小测……筠竹轻轻拢瑶君的翅膀,把她收进袖子,为她挡去异样的目光。
“仙竹?好久不见!差点忘了……你被逐出学宫了。”
蛇妖终于看到了筠竹,她虽然已经化成人形,但蛇瞳还在,此时阴测测地盯着筠竹看。
听到阴阳怪气的嘲讽,筠竹皱了皱眉。她想了一会儿,低头同子墨道:“看来狐美人收了许多新奴仆,自作主张,想帮她赶客?”
天呐,仙竹拐着弯儿骂妖了!在场的不少小妖都知道她们的过节,后来蛇妖也没道歉。
“噗。”子墨捧腹,他用跟着亲族学来的挑剔眼神打量蛇妖。
“小贱蹄子……道歉!”蛇妖气得脸红脖子粗,叶斓连忙用蛇尾巴缠住她的小腿,“消消气!你忘了这是哪儿?!”
筠竹神色轻松道:“是我错了。狐府管教有方,个个气度不凡,你……”
筠竹意犹未尽地摇头。
乌衣兴奋地拍了拍地面,她现在相信那天阿筠是真的赢了!
蛇妖不甘心地喷射出毒液,叶斓阻拦不及。
屏风旁站着的黄衣侍女突然甩出手中的香囊,只见锦囊挡住毒液后瞬间就被灼穿了。
这要是喷到脸上还得了?众妖嫌弃地看着蛇妖,这可真是过火了!
黄衣侍女面无表情地指挥府内壮汉,让他们拖走蛇妖。
蛇妖慌张地看着黄衣侍女,后者冰冷的视线让她害怕:“我刚刚没有……放开我!放开!……我真的没有下毒!”
黄衣侍女捡起碎成破布的香囊,扇了扇空中弥漫的香粉,这种气味隐去了若有似无的狐臊气息。
筠竹冲黄衣侍女笑道:“谢谢。”
黄衣侍女没有看她,只是把身旁的帷幔拉开,露出金丝绣成的美人图!
细看之下,众妖发现这幅绣像在反光!
“哎呀!贴了金银叶还有宝石!”
“裙上也有!”
众妖为之炫目,神色各异地盯着荆颜的绣像。狐狸最受宠的时候,这样一副美人图只能算添头吧?
美人图被壮汉托到半空中,众妖正迷惑着,却发现绣像上的荆颜朝自己眨眼了。
“活、活的!”
荆颜在众目睽睽下扶稳头上的凤冠,手搭着黄衣侍女,稍微停顿了一下,感受到源源不断的妖力从对方掌心传过来后,荆颜才扭着腰肢,从美人图中袅袅走出来!
黄衣侍女笑了下,趁着荆颜吸引了所有小妖的目光,消失在院中。
荆颜轻盈地往上一跃,坐在美人图的木框上,笑语盈盈:“各位别来无恙!”
她腰间的丝带垂下,正好遮住皇帝给她的朱红批笔。
什么比翼鸟,什么连理枝,字字痴情。
顾忌少的女妖把手掌都拍烂了!
“荆颜姐姐!”在场的自然也有狐族,自觉和她关系亲近,兴冲冲地问:“这次又得了些什么回来呀?”
姑射城尊卑分明,不兴享乐,她们也想这般好看,去人间享受荣华富贵!然后,再骗几个情郎玩!
“小玩意儿罢了。”荆颜手一挥。什么美人图、府丁统统都消失了!
问话的狐狸默默退回原地,刚才可真是丢脸,竟然看不出自家的把戏!
筠竹这时终于笑了。“贵妃”与“美人”,不过身外虚名,荆颜最厉害的是她集大成的幻术,可惜她现在修为低,看不真切。
“今儿立个新规矩。”荆颜在掌心变出一块托盘,内有数块翡翠玉牌,她走到哪儿,哪儿就让出一片空地,然后又被围拢。
“若不嫌弃我的皮毛幻术,有心向学,一会儿就挨个测试。玉牌自会选择有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