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路炀挎着包踏进教室时,班主任正站在讲台上满面肃容、声色俱厉地拍桌嘶吼道: “虽然马上就是七天连休了,但这是你们升入高二后的第一场月考,统统给我打起精神!写完要检查!检查!检查!我要是听监考老师说你们有谁写完卷子,就敢给我趴桌子上东摸西碰睡觉打盹,这七天就别想好过!” 他顿了顿,缓了口气才继续呵斥道:“别以为天高皇帝远我管不着你们,学习使人类科技进步,科技进步使你妈的巴掌会不会提前落在你们屁股上变成我说了算!” 台下登时嘘声遍地。 然而班主任对此非但无动于衷,还眼镜一推,大手一挥,拔声铿锵有力道:“来得正好,那个代班长兼上学期的年级第一的——你上来下。” 刹那间,全班五十号人百来只眼睛齐刷刷扭头朝后看去。 刚走到座位边,甚至还没来得及拉开椅子的路炀:“……” 三班正班长上周因为身体原因申请休学,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为了图方便,班主任又在班长休学的第二天,马不停蹄地钦点了代理班长。 ——这人就是路炀。 鬼知道班主任出于什么心态选的,总之结果出来当天,路炀便马不停蹄地奔去辞职。 然而班主任丝毫不把他的抗拒当回事,对于这个决定的坚定程度堪比头顶发际线日渐倒退的坚定程度。 当场就把路炀的“辞职申请”给驳了回去。 美名其曰: 年轻人需要多融入集体,不要那么沉迷学习。 路炀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一句话里槽点多到数不清。但求学时代里,两袖清风的学生往往是斗不过名为班主任的“独.裁者”。 别无他法,他只能被迫接受自己成为代班长这件事。 好在高中忙着学习,通常没什么地方用得上班长,路炀得以空闲一周,时至今日,他其实都快忘了自己还走马上任过这么个职位。 ——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在这儿等着自己。 台下。 路炀沉吟半晌,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抬起眼,于众目睽睽之下,被迫应下这串槽点无数的该死头衔,冻着脸干巴巴道:“……有事吗?” “有,”班主任朝他勾勾手指,神秘兮兮道,“过来——包就不用放了,反正你待会儿也要去第一考场考试,直接背过来吧。” 路炀:“…………” 眼见班主任铁了心要让他上去,路炀迫不得已,只得当场调转路线,顶着三班五十号人、百来道的视线,慢吞吞地移动到讲台。 脚步刚停,甚至还没来记得转身,班主任率先跨步而来,掰过路炀的身体让他面朝班级,体验来自同窗的炽热注视,旋即好哥俩似得勾住了路炀的肩膀: “来,告诉老师,你昨晚复习了吗?” “……” 路炀面无表情道:“没有。” “……” 班主任也不气馁:“很好!充足的休息才能以饱满的状态应战——看来这次月考,你已经胜券在握了吧!” 路炀显然对被迫加官晋爵这事儿尚存怨气,因此决定半点面子也不给班主任,声音冻得没有半点温度,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道: “不知道,太困了想不动。” 班主任:“…………” 班上沉寂三秒,下头已经有人开始憋笑了。 一连吃了两口瘪,班主任倒也不恼火,心平气和地决定再给学霸最后一次机会,油光水滑的发顶下笑容堪称慈和,即便嘴角的褶皱出卖了他的真实心境。 只听班主任又问: “那这次月考你有什么目标吗?说出来激励一下大家。” ——假如换做其他时候,所有人都会一致觉得班主任得了失心疯。 先不说学霸的目标除了永恒的第一之外还能有什么,光是让路炀说点什么激励大家这件事,就显得非常梦幻。 开学短短一月,三班之内,与路炀交流过的人数说是屈指可数可也不为过了。除却因为最开始的学霸光环高不可攀、从而没人敢接近之外,更多的,是因为冷。 没人说得上来路炀身上的冷调是从何而来,事实上,他的外在形象与传统刻板印象里的学霸可以说是相差无几——从不见离脸的黑框眼镜;永远干净整洁、板正到有些死气沉沉的齐整校服,甚至是对学习的刻苦程度。 但如果说传统学霸是因为内向居多被迫为之,那么路炀更像是故意为之。 他仿佛无时不刻给自己竖起一面铜墙铁壁,在这个朝气蓬勃的年纪,身处世界最喧哗热闹的象牙塔,却自顾自地游离于人群之外。 从头发丝到脚后跟,无一处不刻着四个大字——离我远点。 但可能是方才那两句不按套路的应答,让所有人意料之外地窥见了这位沉默是金的高冷学霸的另一面,此时此刻,所有人竟不约而同地有些期待路炀的回答。 一时之间,五十来双眼睛出乎意料,一致地紧盯着讲台。 走廊上脚步纷杂,隔壁班的课桌布局尚未结束,桌椅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刺拉声,与陡然寂静下来的三班形成鲜明反比。 只见路炀单肩挎着包,几近一米八的身高让矮了他半个头的班主任不得不微微扬起脸,由此才能直视他。 略长的细碎刘海与格外宽大的镜框将他眉眼遮了大半,只能从那朝下轻抿的嘴角弧度勉强判断,他此刻心情大概率很烂。 不知过去多久。 可能几秒,也可能半个世纪。 路炀才终于在几十双期待的视线中,缓缓开口: “没什么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