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一只猛兽被关进牢笼，挣扎狂怒，令人心生恐惧，一声声狂啸肆意发泄，坚信自己终有能够冲破困境的一天。
“郝静跟你不是一路人，这你早就知道了。”宋拙从地上拾起一颗扁平的石子，侧着弯下身子，胳膊一用力，石子在河面上蹦了五六下，荡起点点涟漪之后消失不见，河水上漾起的波纹若隐若现，说不清楚是因为风还是因为那颗石子。
夏克没有作声，坐在河边巨大的景观石上，沉默着低着头，没人知道他到底想到哪一步了，但是他在想谁无人不知，身旁的野草遭了殃，被连根薅起来，又被截成一段一段。
“反正我觉得，每一次都要郝静帮你擦屁股是不对的，我听说郝静她妈妈拿了不少钱，你怎么想的？”宋拙回头望着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夏克。
算来夏克已经有几天没有去上课了，宋拙每次去学校都要被围着问，特别是郝静，声音又不大，像是一只蚊子一般，一直在自己耳边“嗡嗡嗡”，吵得让人头疼，每天课间准时出现在自己班级门口，毅力着实令人佩服，这么下去肯定会出问题，宋拙这般寻思着。
“还呗，还能怎么办。”夏克叹了口气，都怪自己，钱还没赚多少，一屁股债，当然，他倒不是不愿意，只是觉得与她的距离愈发的远。
“得攒到什么时候才还的完啊......”宋拙感叹道，在他们这个年纪，这笔钱就像是高山一样压在身上，甚至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要十好几万吧？”不免替自己的兄弟捏了一把汗，“说真的，郝静真的跟我们真的不一样，人家就像天鹅，咱们就像□□，以后人家考上名牌大学，我们还是街溜子。”
“别瞎说，你可是街溜子里的希望。”夏克苦笑，毕竟宋拙就算是混混，也算得上混混里聪明的那一个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宋拙想着赶紧把这烫手山芋送出去，旁日里见得多了三天两头分分合合，都是相忘于江湖，只有郝静，烦的要命，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
“不回了。”
……
“什么？！他不回来了？”
今天是个好不容易的晴天，前几日还像是恐怖电影的开头，狂风大作阴气森森，郝静裹着长款的棉衣外套，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跳棋棋子，实在有些好笑，拉着宋拙站在学校操场角落，急切地问，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她不相信这是真的。
宋拙靠在被风吹日晒已经掉了漆的单双杠金属管子上，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是啊，他这么跟我说的。”
“他开玩笑的吧？”郝静盯着宋拙的脸，似乎如此便能找到说谎的证据，然而什么有用的都没找到，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夏克的确不会再回学校了，她不愿意相信。
“你别老拉着我问啊，又不是我做的决定。”宋拙向着离郝静更远的地方又退了两步，伸手阻止她靠过来，脸上十分无奈。
“男女授受不亲啊，让别人看见影响不好。”一边说着，抱着身边的金属杆子，像一只猴子一样一只腿盘在了杆子上，大抵是见郝静泪眼婆娑的样子实在可怜，寻思了一会儿，接着说：“他跟许杰的事儿夸张点儿说，连学校食堂做饭大娘都知道了，就算他自己不主动退学，学校也会想办法让他走的，三天两头打架，别说学校了，搁哪儿也待不住啊。”
郝静没有接他的话，虽然理性上觉得宋拙说的确实有道理，但是自己并不希望夏克走。
“我还希望他最差也要拿个高中毕业证来着，可惜了。”宋拙有些惋惜的说道。
他与夏克不大一样，夏克本就没有学习那根筋，努力了成绩还算尚可，不努力就像是坐滑梯一出溜，宋拙则是很容易找到知识中的规律，只是不大愿意学，尽管如此考试成绩一出结果不好不赖，就他说，是小时候课代表当得好好的，老师心情不好，当众拿他发火，撸下来了之后就不愿意在学习上上心了。
郝静因为这番话心里更难受了，不过从那天之后也没好受过，学校里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许多眼神里像是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当别人有说有笑讨论些什么的时候，只要她一靠近，笑声戛然而止，自己是什么怪物吗？前一步刚跟别人打了招呼，下一秒众人作鸟兽散，深刻感到所有的东西与之前都不一样了。
大抵只有郁欢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如今也只有她愿意跟自己说说话，郝静低着头，即使以前所有人都把自己当作间谍一般防备，但至少还会给几分面子，而现在.......那种感觉就像身上绑着巨大的石头，被丢进深海，周身漆黑，陷入那种用言语不能描述的孤寂与无助，她感到的不止是害怕那么简单。
几滴泪就此往下滴，似乎自己很爱哭，郝静讨厌这样懦弱的自己，可又没什么办法。
“哎哎哎，你别哭啊，我怎么跟夏克说，还给你弄哭了，你这样我很难交差啊！”宋拙将身上的兜掏了个遍，也没掏出一张干净的纸巾，慌乱围着郝静转。
“谢谢，你愿意跟我说夏克的事，他们都躲着我，谢谢你没躲着我。”郝静自顾自用袖子擦拭着。
“什么躲着你，还不是因为许杰，到处放屁......”宋拙嘴里嘀嘀咕咕声音，声音小的像是路边过去一辆汽车的声音便能掩盖，不是说给郝静听的，但很显然他什么都知道。
“许杰？”很不幸，郝静捕捉到了风中的声音，她用出了吃奶的力气，死死抓住宋拙，“什么意思？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不是说不追究夏克了吗？！”
“该死！”宋拙一巴掌扇在自己的嘴上，哪管不住扇哪儿，心里念着“完了完了”回头给郝静一个尴尬的笑，“你听错了，我什么都没说。”
“好，我不为难你，你告诉我夏克在哪？”马路两旁的树一片叶子都没有了，她突然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她累了、倦了、腻了、也烦了，做一个好学生、乖乖女，急需做些什么证明自己。
在宋拙回答完自己的问题之后，郝静松开了紧紧攥住的手，眼睛盯着学校外面的树，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