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
“你们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林楚意的养父母,松三伯和俪大娘。
两人听着久违的称呼,皆是一愣,克制不住的红了眼眶。
“看看我的囡囡,瘦成什么样子了!”
俪大娘幽怨的锤在松三伯身上,
“都怨你都怨你!当初非要送来,我就说了这大户人家不好待,你看看送回来有什么好的?”
她张望一眼绿袖撒在院子里的汤饭,胖胖的脸颊瞬间皱在一起,
“生这么重的病,还吃那些寡淡的东西,怎么可能好。唉,囡囡,你跟我走,娘带你回去,这富贵咱们不要也罢!”
林楚意被俪大娘一袭火急火燎的话搞得哭笑不得,全然不知道该从哪里插话反驳。
松三伯面上浮起焦躁,他喝住俪大娘,
“好了你!说劳什子浑话呢?坐坐坐坐。”
他将桌边一张椅子踢到俪大娘脚边,自己则大大剌剌靠上软塌。
俪大娘嘴里不依不饶咒骂着坐下来,又一阵捣鼓,将圆木桌移到自己手边,方便搁置她垮在手下的宝贝似的包裹。
乒乒乓乓的响动好半天才消停。
林楚意很久没在屋子里听见这么热闹的声音,和绿袖对视一眼,皆有些瞠目结舌。
只能说,这对养父母和林楚意的关系应该很好,着实是自来熟了些。
不等林楚意和绿袖出声,俪大娘解开包裹,又说起来,
“算了,老头子说的对,你是不可能跟我们回去的。没事儿,幸好不算远,娘和你爹还能来看着你出嫁。喏,看看娘给你带的嫁妆。”
林楚意凑过去看那包裹。
包裹摊开在桌上,摆了三五样东西,只有一只玉手镯像是给她的,还有无双小小的虎头鞋,一床挑了金线的白家被,怎么看怎么像是小孩子的东西。
林楚意瞬间明白了俪大娘的意思,这是给她以后的孩子准备的。
她刷的红了脸,看得俪大娘粗着嗓子笑起来,
“老头子,你看从前那个上房揭瓦的小坏蛋,竟会脸红嘞。”
松三伯也有些看呆,跟着笑,笑着笑着不觉眼眶又红了。
他对林楚意说,
“你娘最喜欢缝鞋子。你知道为啥?因为你小时候混得很,不亲近人,不让抱。是你娘缝了双小红鞋,讨了你的欢心,换了你第一次对我们笑。从那以后,你娘开始做鞋,有事没事就做鞋,每次做鞋时,你也不哭不闹了,就在一边乖乖看着。”
松三伯说得感慨,那手挥在腰间笔划,
“那时你也就才这么高吧?还要要惦脚才看得见桌上的东西。没想到啊,一眨眼,都轮到给你孩子绣鞋子了。”
林楚意知道俪大娘最擅长做鞋子。她初入林府,爹娘什么都没给她带,只带了一双新鞋。
但她不知道背后竟还有这层原因。
一时之间,林楚意心中酸涩难耐,偷偷去瞟俪大娘。
俪大娘却像没事人一样,笑得满面通红,指着小虎鞋和百家被说,
“娘知道,林府肯定给你准备了足足的嫁妆,娘那三瓜两枣拿不出手,只有这绣鞋的手艺,能上得了台面。”
她盖下包裹,冲林楚意笑笑,
“收好。小孩的鞋难做,再有钱也买不到合适的。你以后可别哭着鼻子回来求娘。”
分明是打趣的声音,林楚意却再难抑制的涌起热泪。
原书中没有提及林楚意和养父母的日常生活,但她可以想象,她小时候一年一年穿着俪大娘亲手缝制的小鞋子长大。俪大娘一边唠叨小孩的鞋难做,一边穿线不停,她也就一边乖乖的看、乖乖的等。
她或许还会穿着那些花色不一、娘亲亲手缝制的、舒服又贴脚的小鞋去伙伴中炫耀,爬山上树、踩水淌河。
她们家虽然不富有,但她应该没有为此吃过苦头。
察觉到林楚意的异样,俪大娘笑意更胜,
“哎呀,娘和你爹看着你出嫁,义务也算尽够了,以后面都不一定会见呢,这鞋白送你,也不知将来要便宜哪个小孙儿。”
林楚意分明哭着,却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她在想,若此刻面对着她的是周芸,周芸只怕早就哭上好几回了,而她只会莫名其妙感到排斥。
但俪大娘,分明一滴眼泪也没流,分明就是在看她的笑话,却叫她心里好暖好暖,叫她自个儿忍不住哭出来。
她这位养母,同周芸好不一样,同高门大院里这些夫人好不一样。
林楚意吸吸鼻子,收好包裹,坐到俪大娘身边,
“娘,估计要让你失望了,咱们肯定会再见面的。林老爷说要把我聘礼里的地契分你们一半,你和爹以后也不用那么辛苦下地了,只用安安心心守在铺子里就好。”
“真的假的?”
俪大娘状似不满的斜睨向林楚意,唇边的笑意却是挡都挡不住。
松三伯眼神中也难掩欣喜,
“囡囡出息了,找了户好人家,咱们啊,竟能跟着享这做梦都不敢想的清福。”
林楚意看着养父母知足的笑意,心里很是得意,
“你们养我一场,本就是应该的。只是可怜我娘了,以后恐怕还要守着铺子,帮她的外孙重孙,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年的鞋子。”
俪大娘高高的笑了一声,一掌拍在林楚意的胳膊上,
“老头子你看看这丫头,竟会取笑人了!”
松三伯看着她们娘两打闹,跟着笑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