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听得一干府里的人说守卫要给杨护卫行鞭罚,急匆匆赶了过来:“怎么我才这一时半会儿不在,就出这么大篓子了?一个挨打一个跪家庙的?”
多少年都没瞧见杨护卫受罚了,这可是大事!
“拿个厚垫子给他,别让膝盖跪侵了寒气……让他看完杨护卫挨鞭子再去家庙,还有,让杨护卫喊得惨痛些,回头给他……”
“给他好药,交代下手轻些……知道了,我的主子。又要罚,又舍不得……”苏宝儿无奈的答应着,又唠叨一句,“不过,杨护卫挨打是不会喊的,主子你忘了?”
“那就让他亲手去给杨护卫上药!”慕楚晞心有余悸、怒气未消……
等打完了,苏宝儿只得按着主子的交代,带了好膏药来给杨护卫。
“你呀,也别怪主子,她要让叶儿吃教训,不然这么莽莽撞撞的,早晚出大事。”苏宝儿总要给杨护卫瞧瞧伤才安心,他可是成日里跟在主子左右的人,不能有差池……
“有什么可怪的,说到底,是我一时手软没拦住他。”杨护卫忍着后背鞭打的痛,压低声音同她道,“你可知今日是何人在里头?”
“想必是要紧的人吧?”苏宝儿给他处理处理那鞭子打出来的伤口血渍,猜测道。
杨护卫招招手示意,宝儿便附耳过去到他嘴边仔细听得他极小声的道:“是洛女官……”
“是她?她如何到府上来了?!”宝儿一听好不吃惊,“她不是一向只约少将军在外头碰面的吗?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正是呢!”杨护卫又招招手,宝儿再谨慎的附耳过去听,那声音细的,就算有人听窗跟,也只有他两人能听得到,“主子盯上那李贼了,想抓他把柄呢!”
“当真!”这下宝儿更震惊了。
“难道还能有假,这些事,多半都是经我之手在办……”杨护卫又忿忿的小声道,“这老贼真不是个东西,将士们在前方浴血奋战,他为了泄私愤陷害刘督运,居然将满船的值援物资与兵士毁于一旦!别说顾家和少将军,哪个当兵的不恨得牙根痒痒,巴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竟有这等事?!果然如令风将军所言,朝堂之争猛于虎狼……”宝儿拧紧了眉头,也掐着帕子惊叹道。
杨护卫又小声嘱咐她,“你可看好叶儿了,今日这客人好似认得他,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都嘱咐我看好他,这一个究竟是在府里,容易些。”宝儿不放心的道,“倒是你,千万跟紧主子……”
“这个我自然知道……叶儿呢?”杨护卫又想起他也受罚了。
“还在家庙里跪着呢,少将军去瞧他了,不去如何能放心。唉,真是个惹事的,可到底是因为着急主子,又不好教训他。”宝儿叹。
家庙里,祭堂中之中,灯火朦胧,烛光影动……
一排排黑檀木牌位在列,供桌之下,只见叶儿已经在蒲团垫子底下跪了快两个时辰了,却还是腰板挺直、不偏不倚,只低头不语……
不知道该说是宝儿把他调养的身康体健,还是顾家的血脉里给他传下来的一身刚正硬气……
慕楚晞轻轻叹一口气,提起裙摆缓缓走了进去,在边桌上取了三炷香,静静走到供桌前的香烛上点燃,然后看一眼那无名牌位,恭恭敬敬的三鞠躬行礼……
他父母兄长已故,自己年岁相仿,或许同岁也未可知,连一声长姐都称不上,也不知道,自己这样代为责罚,在他已故的双亲面前,是不是有所僭越了……
“少将军……”叶儿瞧见她进来,仰起头抬眼望着她站在自己身边,安安静静的上完香……
“自你到府上以来,拐了宝儿姐姐要逃跑,弄失了御赐宝刀……我都不曾责罚过你一句,你可知今日之事,你错在何处?”慕楚晞也不忍看他,只拿起剪子,一手挽着云袖,一边语气缓和的说着话,一边一步一步一只一只的去剪边上那一圈灯烛架子上的蜡烛心……
他能冲进书房搭救自己,本是心中触动,可是,有些话,还是不得不说……
“无视家规,行事鲁莽……”叶儿又低下头,咬着嘴唇道,“叶儿知错了……”
“昔日,楚汉争霸,西楚霸王项羽误听人言虞姬被刘邦所抓,为了爱姬的安全,因而错失了剿灭刘邦的机会,日后刘邦日益壮大,抗衡项羽,相争多年。最终,项羽兵败乌江愧对江东父老,虞姬自刎,英雄挥剑,双双无颜天地间……”慕楚晞说完,停下剪烛心,禁不住长叹一声……
转过身来回头看看低头静听的他,慕楚晞走到他旁边的蒲团垫子缓缓坐下,静静的凝视着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那一双清澈明眸,问:“叶儿,也要做如此有勇无谋之人吗?”
“可是,先帝当年兵变北宫门,家小只携先后一人,无论成败生死与共,先后亲□□劳将士以助先帝,才有了之后的同坐天下……”叶儿委屈的道。
这话倒是把慕楚晞反将一局,令她顿时一怔,差点当场呆住了……
他虽然跪了快两个时辰,虽然自己主动开口认错,可是还是有自己所坚持的想法……
而他的想法,竟是如此令人感动,或者说令女子心动……
“可是叶儿,觉得自己能自比先帝吗?”慕楚晞又缓缓看着他问道,她当然也不是如此轻易就被反说服的。
即便心动,也还是要将他规劝回来,他的心意她知道,可是他的言行必须限制,因为事关他的性命,事关慕将军府满府上下……
“少将军,我……”叶儿心中原本有千言万语,此时一看她那一向聪慧锐利的双眼,此刻却是如此的温婉柔情,便再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安危。可是,杨护卫一家追随将军府多年,我若当真有危险,他又怎会只枯守门外,不知救援?必是知道来人不会伤我性命。”慕楚晞耐心解释道,“行动之前未曾观察形势、不经考量,此为你错其一。”
“可是你打不过那个人,我都看见了!”叶儿着急道,复而又低下头,小声说,“我不想你又受伤……”
“……昔日周瑜打黄盖,焉知今日之小伤,不是换来他日之大生机?”慕楚晞在他身边的蒲团垫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