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紧赶慢赶,在追了两条街后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陆,陆先生,”你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等,等一下。”
陆离听见你的声音停住了步子,转过身来,有些讶异的看向你。
“你怎么来了?”
“这,这话,该,该我问你吧。”你好容易捋顺了气,“怎么来了也不打个招呼就走呢?”
陆离一身月白色长袍,在昏暗的巷道中宛若一个迷路的仙人,“看你有些忙,觉着不该打扰。”
“先生这话见外,你我之间谈何打扰,”你把那个小布袋拿出来,“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此是江姑娘为晟儿上次凑的药费,她进了宫,不大方便,便想着归还于你,应也一样。”他神色略有黯淡,“不过如今,这点碎金你该入不了眼吧...”
“谁说的,蚊子再小也是肉,一个铜板也是爱!”你笑得眉眼弯弯,“先生刚刚瞧见我表演了吧?如何?”
陆离点了点头:“出其不意,不错。”
“哈哈,难得先生一句夸呀!”
他淡淡一笑:“在新东家可还好吗?”
你提着衣服裙摆转了一圈:“好呀,先生看看,我可养胖了?”
他眼神不着痕迹的移开,话锋一转:“近日可曾荒废琴技?”
你的笑容僵在脸上,不愧是做人老师的,时刻谨记职业道德。
“额,在练了,在练了...”
“你先天资质比不上江姑娘,需记得勤加练习,不可荒废。”
“我知道了,可我就是比不过映雪嘛。”
见你情绪不高,他宽慰起你来:“倒不必妄自菲薄,你也有你的长处。”
“哦?是吗?”你故意贴近他,“先生说说看,我有哪里好?”
他神色有些不自然,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半天憋了一句:“与人相处方面,她不如你。”
你笑了好一阵,“多谢先生肯定。对了,陆医生身体还好吗?”
“换了药材之后,他的病情稳定许多。”
“那行,药贵就贵点吧,有用就不算亏。”你掂量了一下手上的小布袋:“教艺所给你涨薪水了吗?”
他摇摇头:“教艺所那边我已请辞了。”
“啊?为什么?”
“终归男女有别,不合适。”
不愧是你,陆老古董!
“那先生准备去哪里高就呢?”
他犹豫了一下,“暂未寻得新职,秋华不清净,为了晟儿的身体,我们已决定搬回乡下。”
你愣住,把小布袋子塞到他手里:“先生,这钱不着急,你先拿着用吧。”
陆离却又推了回来:“秋华的房原是我买下的,转手还有盈余,如今就要离开,不想亏欠你们。”
“哪儿能?若非要说亏欠,那也是我们亏欠。若非您和陆医师,映雪连最终考评资格都没有;若非您谆谆教导,我与她也学不好艺,遑论日后前程?”
他还是坚持不收,你知道他自尊心强,性格又傲,一时半会儿说服不了他,只得先把小布袋拿回,叹了口气:“那先生今后作何打算?若是搬到乡下,药材采买问题倒还不大,可这药费...还有你兄弟二人生活开销,又当如何?”
“你不必担心,乡下是祖宅,还几亩薄田。我偶尔也会去城里授课,接些私活,等晟儿情况好一些,我们再做其他打算。”
陆晟情况会好吗?
你不敢问,更不敢细想。
“既然先生已有打算,我便不多说了,等你们在乡下稳定下来,请给我寄信,告知我具体地点,我空了一定去探望陆医师。”
他恬淡一笑:“好。”
“天色不早,我送你回去。”
“不用啦,我一个人可以。”
开玩笑,你可是32级女战士!整个丽水城打过你的有几个?站出来给瞅瞅。
他打量了你一眼,匆匆将目光移开:“你这样,不太安全。”
不等你多说什么,他解开自己的外袍披在你身上,“走吧。”
“哦,好...”
一路无言,他走在你前面,离你大概一臂的距离,不远,也不近,他总是这样的有分寸,无论对谁都保持着那份天生的疏离。
也许是因为常年要照顾陆晟,他的外袍上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味。你不由得想起了在教艺所内第一次深夜去找他,是为了江映雪的事向他求救,那时候他也是给了你这样一件外袍,在你惶然无助之时向你伸出援手。
那时候你庆幸他的好感数值达标,现在却奇异的觉得,哪怕数值不达标,他亦不会对江映雪的危机视而不见。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有原则、有道义的人,虽然只是短短两年的相处,但在他看来,颜九、你、江映雪,甚至柳莺莺,都没有太大区别。
在他眼里,你们不是三教九流的底层女子,仅仅只是他的弟子。
他教你们学艺,并不是为了让你们像所里嬷嬷说的那样,为了日后讨客人欢心,而是真心想让你们提高技法,日后有艺可以傍身,可以自救。
疏离不过是他长年累月的礼法和教养,在看似冷漠的外表之下,暗藏跳动的是一颗温热仁善的心。
想通了这些事,他的背影在你眼中一下就高大了起来。
月光朗朗,清风徐来,远远的,你看见了锦瑟班挂在外头的灯笼,明明灭灭,摇摇晃晃。
你把那小布袋偷偷的塞进了陆离的长袍口袋里,那里面不光有他送来的十多金,还有你摸遍浑身上下凑出来的30多金。
你知道,明着给他钱财,他断不会接受,但要你看着他和陆晟在乡下过穷苦日子,你内心也有一百个不愿意。
原本你对他的好感度很好奇,总想着要点点他的数值面板看看,但此刻,你觉得这些都不再重要。有些东西不必看,有些话不必说,人与人的交往,凭心就能感觉到,何至于依靠那些冰冷的数字呢?
他们不再是《碧海踏歌》里的甲乙丙丁,不再是重读存档就能重塑的数据,他们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