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请。”
花满楼察觉她又倒了一杯酒,轻声劝道:“酒并非好物,姑娘少喝为宜。”
“酒能解愁,如何算不上好?”
花满楼知晓仲雪看似柔弱,实则有一股轴劲,多劝无用,轻轻叹了口气,仍是说道:“解愁的不是酒。”
“是人,我知道的。可是人家不理我,我又能如何。”仲雪接连灌了两杯酒,声音立时多了几分醉意,“如何呢……”
花满楼察觉仲雪又要倒酒,连忙伸手阻拦,道:“慢些喝。”
“我知道,喝得快容易醉。可是在你这里,我便是醉了,也无甚好担心的,不是吗?”许是醉了,仲雪言语中比以往多了一份狡黠,让她比先前怯弱的样子灵动了许多。她见花满楼稍有迟疑,又道:“你便让我醉了吧。或许等我醒来,心里就不会这般堵的难受。”
情之一字之苦,若几杯黄汤可解,又哪来诸多痴男怨女?不过是借一时浑噩自我麻痹。纵然知晓此理,花满楼身为当事人之一的好友,实在无立场规劝。更何况涉及情感纠葛,本就不是局外人可以说道的。
既不好阻止,便只能设法让她少喝些。花满楼放开手,道:“那我陪你喝。”
“好呀。一人独饮的确单调了些。”
仲雪轻轻地笑了。笑声中,花满楼只感受到了无法言说的悲伤。
酒并非烈酒,无奈仲雪酒量实在太浅,一壶酒尚未喝完,已然醉倒。花满楼这才慢悠悠地将饭菜吃完,一一收进食盒。酒壶里还剩约莫一杯酒,花满楼担心仲雪醒来又要喝,干脆把剩下的一并喝完。
一通事情做完,房中再度安静下来。只有仲雪伏在桌上,不时发出鼾声。
眼下天色已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喝了酒,难免遭人闲话,有损仲雪清誉。可花满楼实在不忍心打扰仲雪难得的酣眠,将薄毯披在仲雪身上,提脚出门。
正要关门,突听仲雪喃喃道:“别……别走。”
花满楼手一顿,察觉很快鼾声又起,心道原是梦话,缓缓将门关上。
廊道不长,或者说花满楼想走的那段路原本就不长。没多久,他已站在云初霁门前。花满楼不愿扰她休息,又不舍就此离开。正纠结间,门已然开了。
“我若不开门,你便打算一直站着?”云初霁嫣然一笑,突然凑到他身前用力嗅了嗅,“我们送来的饭菜里可没有酒,怎的花公子这般与众不同?”
“仲雪姑娘带了酒来,我陪着稍喝了些。”
“她怎的不找别人偏就找你?”话一出口,云初霁自己也察觉到了其中酸意。花满楼坦荡告知,她这般拈酸吃醋反倒小气。她轻哼一声,语气放软了不少:“罢了,也不是我该管的。”
这幅少有的小女儿模样在花满楼看来甚至可爱。欢喜之情溢于言表,眉眼之间尽是笑意。就连说出口的话亦是浓浓情意。
“可我只愿你管。”
云初霁脸颊通红,心中直比吃了蜜糖还甜。她羞得不敢看花满楼,又忍不住偷眼瞧他。只见他眉眼弯弯,满是欢喜。云初霁这一看便再不舍得移开目光,抬手轻抚上他的眉毛,细细描摹。
“终于不再皱着了。我最喜欢看你笑。”
自堪破心结后,云初霁举止间不自觉地亲昵许多。花满楼心中欢喜,抬手握住正要收回的食指,顺着食指将整只手攥在手心。手心的温热从手背顺着手臂烧到了云初霁脸上,烧进了她的心里,几乎成了一锅沸水在剧烈跳跃。
忽而凉风骤起,才让这股热气悄悄散了些。因风沙沙作响的树叶声,也唤回了些许云初霁不知沸腾去往何处的思绪。
“这喧嚣的风声比我在林中听到的还差了些。”
“那处山林想来甚是有趣。”
“也称不上有趣。大多时……”好在飘散的神思终于全部回笼,话在嘴里转了个圈,好歹没说出来。倒不是有何隐秘必须隐瞒,而是大多时候不是反复冗长的训练无聊至极,就是险象环生的试炼叫人担心,都不适合说出口。云初霁将十年的经历翻了几番,终于想到一件还算有趣的事,转而说道:“的确也有趣事。”
那是在她刚随初岚隐入山林的时候。经过多日苦修,初岚终于准她外出。纵使得知血海深仇,但到底还是小孩心性,没多久她便在林中撒开了欢,上蹿下跳好不乐哉。玩累了,她就近攀到一棵树上,背倚树干,抬手将顺手采的野果儿往嘴里送。
正当她快要碰到野果之时,耳畔忽而听到一阵破空声,一块石头猛地砸在她的手背。她顾不上掉落的野果,捂住手,抬眼去看石头的来处,余光却见树下一团黑影一蹿,带着野果一起没入草丛。不远处一团黑影同时钻入林中。那两黑影动作极快,寻常人只能看个囫囵,可云初霁自小目力极佳,瞬间认出那是两只野猴子。她年轻气盛,仗着自己轻功好当即追了上前。
那两猴子依仗身形小,直往林密处钻。但初生牛犊连虎都不怕,何况是两只猴子,云初霁自然是紧追不放。两猴子见摆脱不了后面追兵,突然边跑边吱呀乱叫了起来。很快,数十只猴子接二连三地从林中钻出。最终,自诩集天地之灵的小小一人落败于群猴的乱石之下,好不容易才勉强脱身。此事实在过于丢脸,云初霁根本不敢让初岚知道,回去后悄悄换了衣服,随意用了些伤药了事。
此后每逢休息,她多会去找那群猴子。如此再三,有一日终于将那群猴子打的四散逃离。不等她得意,突然又来了十余只猴子,其中一只形体比其余猴子都大,毛色光鲜,双目炯炯,乃是猴王。在它的带领下,那些猴子去而复返,攻势迅疾,逼得云初霁再度败退。
云初霁将落败时的惨痛一笔带过,尽挑了些缠斗时有趣的地方。正说到兴头,几滴雨水飘落脸上。
下雨了。
云初霁拉着花满楼往门内站了站,仰头去看零星飘落的细雨。
“也是一个雨天。”
其时已过两载,她的轻功暗器都略有小成,再度展开与群猴的对峙。蒙蒙细雨中,猴王指挥受阻,云初霁则凭借身法在乱石中游走,逐步向猴王接近。等猴王察觉,云初霁已到它面前。那一战,云初霁打的诸猴吱呀乱叫,好好地让它们见识了人之所以为万物